夜的談話中得知觀花婆的老家跟葉衛軍在一處,又同姓葉,也許他們之間有什麼聯絡,便問道:“我房東也姓葉,跟你是老鄉,葉衛軍,他爸叫葉兵,婆婆,你聽過這兩個名字沒有?”
觀花婆說他們那地方姓葉的人家多,叫衛軍、衛兵的還不少,沒怎麼在意,當然也有印象深刻的——“葉景文”,據說在抗美援朝時,這名軍人是第一批深入敵後的趕死兵,本是戰功累累的英雄,卻因偵察任務完成得太好,在肅反運動中被貼上特務標籤,文革時更成了重點批判的物件,被塗黑臉,戴高帽,強行拉上街示眾,最後他不堪羞辱,在遊行途中自殺了。
觀花婆那時還小,住的地方跟葉景文家不同區,離得很遠,從來沒照過面,據說兩家還沾親帶故,但在敏感時期,沒人敢認這個親,撇清關係都來不及。後來武鬥力度增強,城裡的激進份子劃分成兩派爭來鬥去,還上了機槍大炮,許多老百姓棄家逃難,觀花婆也就是在那時跟著父母離開故鄉。
這段灰暗的歷史聽著挺不是滋味,觀花婆說完之後,鱸魚掌櫃和管師傅都沒聲音了,屋裡氣氛沉重。李安民將葉景文的名字和事蹟寫在本上,沒有多問,把話題及時拉了回來。
觀花婆結合陰陽學說和絃論來分析李安民的症狀,推斷是靈場稀薄導致的漸層性記憶衰退。她拿鬼上身來打比方,為什麼說鬼上身對人體有害,一方面是因為陰氣過重會造成陰陽失調,另一方面是由於人體軀殼的容度有限,只能裝得下自身靈魂,若魂的數量超過容度,形魄受損,輕則致病重則丟命。
李安民的魂與常人無異,軀殼的容度卻很大,以至於被鬼魂入了身也沒有出現不適反應,觀花婆直言這種魂魄不相稱的情況只有耳聞,前所未見。
管師傅說他認識一個能通靈的靈媒,可以同時招出兩個死人的靈魂並進行附體,用這種方法來探知死人的生前生後事。觀花婆說通靈必須藉助外力,不能持久,李安民的軀殼容度是屬於自身特質,若非如此,她也不至於把活人的身體錯當成容納靈魂的高強度媒介。
接下來,管師傅與觀花婆就魂魄方面進行深入探討,鱸魚掌櫃拍拍屁股出去補覺了,李安民把嘴巴交給觀花婆管理,在臭氣燻腦的折磨下認真聽講座記筆記。
太複雜的術語李安民聽不懂,但是觀花婆提出的一個假說引起了她的注意——意識力分散會削弱對事物的印象。
曾有一種論調,認為記憶是由明暗相對的兩種物質混合構成,混合體能使得體內空氣保持均勻分佈,一旦平衡被打破,就會出現遺忘現象。
再進一步拆析,明暗相對這層意思從廣義上來解讀也可以是冷熱、陰陽、魂魄,觀花婆覺得魂魄與記憶息息相關,人透過親身經歷獲得經驗和對物質的認知,人生體驗烙刻在軀殼上,由此而產生的記憶則留存在靈魂中。
記憶是一種抽象意念,屬於靈識的一部分,多種靈識匯聚成靈場,與陰陽兩氣交匯融合,形成魂氣,魂氣就如同空氣,在封閉的空間裡會自動擴散,直至均勻分佈。
如果把形魄比作一個概念空間,在魂氣定量的前提下,空間越小,魂氣濃度越大,意識聚合得越高,反之空間越大,魂氣越稀薄,意識則會分散,記憶廣度隨之延伸,人腦無法在大範圍內主動標記所有內容,需要依靠外界刺激,比如影象、聲音等感官因素,才能進行短時間的呈現。
李安民覺得這跟自己的症狀極為相似,有些事情如果不被提醒就想不到,也不是真正的遺忘,就有種顧不過來的感覺,她把觀花婆的解析逐條記下來,然後寫上自己的及時想法和計劃。
鱸魚掌櫃睡飽覺後又加入討論,把皮影人的異常行為說給觀花婆聽,讓她幫著分析。觀花婆對這點就琢磨不透了,只提出一個可能性:會不會李安民曾被什麼東西附身過,雖然那東西后來離開了,卻帶走了人體內的部分魂氣,是被帶出體外的那部分魂氣影響了皮影的正常運動。
李安民回想皮影在爆炸之前滿地亂爬的場景,拳頭敲上掌心,恍悟道:“我曾經被一隻狐靈上過身,那小狐狸據說已經成魅了。”
觀花婆說那沒跑的,民間就有狐食人氣的說法,古書上也有記載相關事例,鐵定是這個原因。
李安民長出了口氣,她不怕事情離奇,就怕問題出在自己身上,還找不到緣由,一旦能解釋得通,就沒心結了。
鱸魚掌櫃也鬆了口氣,果然是外在客觀原因和不可抗力,絕對不是他技術不過關。
觀花婆是個很有分寸的好房客,除了借嘴說話,不會使用李安民的其他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