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手藝了!你去城裡買,百來塊拿不到手。”
周坤笑著說:“我剛才在前面一家店看到相同的墜子,那兒才要三十多。”
李安民納悶:他們之前有進過別家店嗎?
老闆娘也笑得花枝亂顫:“你講笑話了,別的攤子上是有這種觀音掛墜,三塊錢一隻,三十塊能買一包,那是什麼?粗製濫造的偽劣產品,都是仿的。”
老闆娘人高馬大的,標準的悍婦形象,繃帶小夥有些畏懼,把高涵拉到一邊說:“跟你們老師講,最好別在她家買東西,晦氣。”
高涵好奇了,問道:“怎麼個晦氣法?”
繃帶小夥壓低聲音說:“這個店是附近一家木藝廠的直營店,你知道那家木藝廠用什麼房子改建的嗎?以前收押死刑犯的臨時監獄,刑場就在不遠處的盤山路上,在關死囚的地方做出來的東西能不晦氣嗎?有人說經常遠遠地瞧見廠上方冒出黑煙,太不吉利了。”
他剛講完,周坤也出來了,手上拿著花六十五塊錢購買的紅手觀音墜。高涵把繃帶小夥說的話複述了一遍,周坤不以為意:“有晦氣才要雕佛像來鎮。”
李安民知道這跟雕工、收藏價值和製造地點都無關,周坤也買了地攤上的觀音墜,順便探問還有沒有別的賣木雕觀音的地方,繃帶小夥說:“賣佛像的店太多了,賣紅手觀音的就這一片,我們村也有會雕刻的師傅,你想要,回去叫他送一個給你,我覺得徐伯刻的不比你買的差。”
從市集走到觀音村花了四十五分鐘,對於住在山窪裡的村民來說,每天走一個多小時去出攤,再走一個小時回村是稀鬆平常的事。
村莊農田肥沃,四圍山清水秀,路旁栽種著糧食作物,齊整有序,野生的小黃花環田怒放,村中有片大湖,是山泉匯聚而成,湖面上波光粼粼,岸邊泊著小船,遠處荷葉層疊連綿,難怪村民不願搬遷,換誰誰願意放棄這麼美好的家園?
進村的小路被磚牆堵死,只留了可供一個人鑽過的洞口,牆後坐著兩名中年漢子,肩上扛鋤頭,胸前掛擴音器,繃帶小夥說這幾人是村長推薦來的客人,他們才把堵在洞前的鐵網移開。
其中一大叔很豪氣地對周坤說:“拆遷隊來了兩次,被我們打跑兩次,再來,我們還打,打到他們不動咱村的主意為止!”
李安民想起最近看的一則報道,江蘇常州拆遷鬧出了命案,釘子戶被毆至死,幾戶人家遭到□,負責人稱這是“依法運作”,而觀音村村民的行為是“非法抵制”。
一行人被安排住在臨湖的民居里,接待客人的中年農婦是村長的老婆,姓湯,白胖的麵皮,笑起來很慈祥,村人都叫她湯媽媽,據她說,觀音村雖然不靠旅遊業賺錢,但偶爾也會有旅行社主動上門聯絡,村裡只接待十人以下的小團。
繃帶小夥說:“其實觀音村很好客,只要不犯到禁忌,來村裡的客人,咱都當家人處。”
湯媽媽見了麗麗,笑得合不攏嘴,周坤叫麗麗喊人,麗麗抓住李安民的褲子,衝湯媽媽叫了聲:“姨。”
湯媽媽被這聲“姨”叫得心花怒放,擦乾淨手,從堂屋裡拿了一袋風乾牛肉條塞給她,麗麗吃了一口,改叫湯媽媽“姐”了。
高涵皺眉看向周坤:“你平常都是怎麼教她的?”麗麗對著年輕學生喊“姨”,回過頭叫一中年大嬸“姐”,這不是在諷刺人家嗎?好在湯媽媽光顧著樂了,沒計較稱呼問題。
周坤訕笑著不說話,臉色略顯尷尬,李安民大概能猜到她是怎麼想的:女人都希望自己被叫得年輕些,見到姐姐輩的要喊妹,見到阿姨輩的要喊姐,見到大嬸級的要喊姨……這是為了搞好人際關係。
麗麗不愛笑也不喜歡說話,願意喊人就表示她心情很好,湯媽媽抱她時也沒見反抗,說明她對湯媽媽很有好感,周坤說小孩的直覺最靈敏,麗麗願意親近的人多半是善心人士,於是她們很安心地在民宿二樓住了下來。
繃帶小夥說會雕木頭的徐老伯出攤去了,晚上才能回來,周坤留李安民和高涵照顧麗麗,她跟著繃帶小夥去熟悉村裡的環境。
李安民和高涵藉機跟湯媽媽套近乎,幾個村婦坐在一起摘菜時,八卦訊息自然而然就能傳進耳朵裡。
傍晚時分,一個挑擔老人從村口走進來,他挑的擔是餛飩擔,舊氈帽藍衣服,馱背低頭,徐徐行走,慢得好似龜爬。
李安民認得這個賣餛飩的老人,繃帶小夥對周坤說,這就是會雕木頭的徐老伯,也是在浣溪鎮上挑餛飩擔的徐師傅,賣餛飩是主業,雕木頭是興趣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