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有一個兒子,這隻博浪鼓大概是以前留下來的吧。”
“不知那孩子哪裡去了。”柳依依不禁替那孩子擔心。
八年前,江家一夕崩敗,終至家破人亡,不知所終。宜城百姓每每談起,總說江家罪有應得,卻也為被無辜波及的老小不勝唏噓。
“聽說前些日子整修大門時,出現一個很像江四少爺的人……”侯觀雲陡地住了口,心臟好像被人用力掐住,讓他驚懼得一時喘不過氣來。
聽說他穿著尋常的長工服色,神情沉鬱,彷彿歷盡滄桑,吃了不少苦……這會是將來他的寫照嗎?
他沉住氣,很快扯出慣有的大笑容,掩去一閃而逝的驚惶,隨著博浪鼓的咚咚節奏,隨口吟道:“噯,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啊……”
“少爺,給你。”柳依依抽走博浪鼓,將扇子塞進他的手裡。
“給我扇子做什麼?”他順手打了開來。
“你想吟詩的話,拿扇子比較像樣。”她直接趴跪在他椅邊,不客氣地道:“少爺,你出去啦,我這邊還沒擦。”
“我抬起腳總可以了吧。”
“真是的,要躲七仙女也別躲到我這裡來呀,等會兒我就要被她們五馬分屍了。”她沒好氣地拎來一張踏腳凳,命令道:“上來。”
侯觀雲乖乖踏了上去,笑咪咪地道:“我護著你總成了吧。”
“拜託,少爺你就別害我了。你這會兒還不出去,她們就要尋來了。”
“不急,她們正忙著幫我弄熱水、灑花瓣、點薰香呢。”
“還準備換上最漂亮的肚兜,等著少爺喚人擦背洗澡哩。”
柳依依噗哧一笑。最早時她還不明白,為什麼每到少爺洗澡的時候,七仙女就忙著梳妝更衣,後來才知道她們是在等待少爺的“恩寵”。
可惜呀,日復一日,她們都落空了。
“我要是喚你,你會過來嗎?”他拿扇面拍拍她頭頂。
“袍子掀起來。”柳依依撥開他垂落地面的袍擺,笑道:“我會拿一桶水直接淋到你的頭頂。又不是沒手沒腳,自己不會洗身子嗎?你已經有夠四體不勤了,再不動手動腳,你會變得跟老爺一樣肥。”
小丫頭說話真是百無禁忌啊。侯觀雲笑逐顏開,依言拉起袍子,低頭俯視那個忙碌蠕動的小身子。
其他丫鬢皆梳起光潔的丫髻,簪上各式花樣的珠花釵飾,唯獨她為了幹活兒方便,總是梳著一條長辮,再將辮子盤在頭頂,素顏黑髮,毋需裝扮,自自然然就顯露出年輕姑娘清麗姣好的容顏。
因著賣力幹活,那浮現她瞼蛋的紅暈就是最美麗的胭脂,挽起袖子的蜜色手臂透出了陽光的顏色,還有那靈活的黑瞳,反應出她直爽的心思,卻也帶點稚嫩的孩子氣,不解世事,沒有太多憂愁……
“你頭過來。”
“做什麼?”她正好擦到他的腳邊,不解地抬起頭來。
“你辮子眼兒有好多木屑,打掃時落下的吧,我幫你挑出來。”
“不用啦,等我忙完,洗一洗就好。”
“你不是說我四體不勤嗎?”侯觀雲說著便捻起一根細木屑,隨手丟在地上,笑道:“你就讓我活絡活絡筋骨……”
“別丟啊!”柳依依見他亂丟,氣得又低下頭抹地。“人家才擦乾淨,你又丟下來……哎呀,別灑了,全往我這兒來吧。”
“少爺,熱水好了……”吟秋頭上蒙著一層絲巾,那是為了避免沾上打掃灰塵的防護措施,她小心地探進頭來,才嗲聲嗲氣喚了一聲,便驚駭地張大嘴巴,再也說不出話來。
從蒙朧不清的絲巾望出去,她親愛的少爺正坐在椅上,面露微笑,低眉眯眼,一手抓著扇子拎起袍擺,露出半截長褲,一手捧住一顆小頭顱,而那個跪在地上、被衣袍擋住、頭臉緊貼少爺胯下的髒丫頭不就是——
“依依!”吟秋絕望地喊了出來,不可置信地指著她道:“你、你、你吸……吸……吸……嗚!少爺啊!”她慘叫一聲,掩面離去。
“吸什麼?洗澡?”柳依依將掌心裡的木屑放到桌上,拿指頭戳戳少爺的膝蓋,催促道:“少爺快去,吟秋好像等得快哭出來了。”
侯觀雲歪著頭,笑看這個猶不知發生切身大事的小丫頭。
唉,過不了半個時辰,侯府上下就會知道他這個少爺讓丫鬟給“吸”了,恐怕她的日子會更不好過了。
“少爺,你還不去?”柳依依抬頭,瞪了眼。“真是的,要不是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