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有人喊“別衝曉霜那兒,撞疼她又該哭了……”立刻引來一片附和,這遊戲雖無甚危險,但為求撞開對方人排,有時力道太猛或位置不準正撞上人,也會有孩童受傷,被撞痛大哭的更是屢見不鮮。
阿吉嘎大步急奔,到跟前時氣勢極猛,一個男童心下先怯了,還沒等撞上就一甩手鬆開同伴,立刻被阿吉嘎衝破個缺口。
一方歡呼一方抱怨,阿吉嘎一指薩圖,要走這排的領隊人回去。這排沒了主心骨,自是鬥志漸失,衝陣時屢撞不破,防禦時一衝即開,三兩下潰不成軍,夥伴不斷流向對方排中,片刻間只剩廖廖數人。
剩下幾名孩童你瞧我我瞧你,早沒了心思堅持,忽聽得遠處大人在喚“吃飯啦……”索性耍賴轉身往家跑——“不玩了!”
一時間人心渙散,其他人也被飯菜香吸引,紛紛道:“不玩了不玩了,吃完飯再說……”各自散去。
只有一人,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四下散開的孩童們,呆呆站在原地,見別人都跑向各自家院,佇立一陣,也慢慢走回家去。
推開院門,大黃狗搖著尾巴撲上來表示親熱,跟它玩了一會兒,才拍拍衣上的溼雪屑,起身進屋。
泥坯木頂的草房雖破舊,卻熟悉而暖意融融,灶下的柴在火中嗶嗶剝剝發出輕微的響聲,女子正掀開鍋蓋,霎時霧氣蒸騰瀰漫開來。她側過臉避開熱霧,朝鍋裡看了一眼,又蓋上。聽得門響便抬頭,嫋嫋水汽中,她溫淡的笑像氤氳在雲裡霧裡。
“大哥,回來了?”
門口的人也回應一笑,剛要走過來,忽見衣襬上大黃剛才踩的黑爪印,不禁下意識去遮,斜著身子想繞過燭雁。
燭雁眼尖,他一遮時便看到了,見他欲蓋彌彰的拙相,好氣又好笑。
“大哥,你過來。”
他猶豫著,卻不敢不聽,磨磨蹭蹭挪到近前。燭雁拍開他的手,見他淡青的袍子上印了幾個清晰的黑印,嘆道:“說了多少回,穿淺衣裳時,別讓大黃往身上撲。本來乾乾淨淨的,有這幾個印子,多難看。”
“我自己洗……”他愧疚地小聲道。
“你會洗什麼,只給我添亂。”燭雁輕斥,“脫下來我過會兒洗。”況且要是爹見了大哥在洗衣,十成十又以為她怎樣苛待兄長,恐怕會心疼得當場暈倒。
白岫便很聽話地脫了外衣,老老實實站在原地等。燭雁在廚房來回走動端碗拿筷,嫌他礙事,說道:“大哥,你別在這兒礙手礙腳的”,轟他進裡屋,他就老老實實走到裡屋去等。
在炕桌上擺好飯菜,囑聲“快吃,別涼了”,他才端起碗,安安靜靜地吃飯。
燭雁拎起白岫的衣衫檢視汙漬,早上才換的乾淨衣衫,也沒什麼汙痕,除了大黃踩的幾點爪印以及一些零星溼漬,清水浸一下,不難洗。微思的視線轉到桌邊人身上,看他吃飯的樣子,端正而優雅,很是好看。誰能想到他剛來時,不能說不能動,形同廢人。
桌邊的這個人,七年前被爹從京城救回,在家裡整整躺了一年,要從頭開始教他說話穿衣走路,猶如照顧甫出世的嬰兒。忽然有一天他奇蹟般恢復,清清楚楚叫出她的名字,讓她以為終於可以脫離苦海,誰知那只是碰巧,他僅出息了那麼一回,隨即又說不出了。
所幸之後他進步極速,恢復幅度讓人欣慰,大半年便漸漸痊癒,但及至行動如常,卻又經過了兩個寒暑。
爹為他早日恢復,煞費苦心,外用藥內練氣,將他的功夫一點點拾回來,他得益於習武,竟果真日漸強健靈敏,前年還跟著爹一同和參客們去趕山,獨自捉了只紅狐回來,高高興興地送給她。
方圓百里都知道佟老頭撿了個兒子回家,由起先的半死人出落得俊挺英颯,雪裡捕貂崖上擒鷹,矯健如風形貌俊俏,無不嘖嘖讚歎,一時引為奇譚。
然而,誰也都知道,這個生得又俊、身手又好、性格又溫和的年輕人,卻是個痴兒。
他二十幾歲,心智卻如十二三歲孩童。不然早該有大堆的熱心人上門提親。而如今,不僅他,連佟家女兒也被帶累,窈窕芳華蹉跎經年,直到半年前,才勉強與鄰居時家達成結親意向。
“燭雁,你也吃。”
一塊蘿蔔夾到她嘴邊,她一怔,張口接過,含糊道:“大哥,你別管我,吃你自己的。”
“嗯。”他應聲,坐回桌邊。
燭雁看他,他便也看過來;燭雁笑,他便也回應地笑,那麼清亮似水的眼神,那麼簡單純澈的笑容,像是一抹遺忘了前塵舊事重新轉世的魂魄,投入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