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羊夠可憐的,說起來,這也就是日本現代本身。”
玩過“帝國時代”的都知道,不管你是維京人,蒙古人,還是中國人,日本人或者不列顛人,在最初的黑暗時期,一定要動員你的男女部落居民勤奮地捕養宰羊,惟有這樣幹,才不至於落後,不至於捱打,不至於被開除“球籍”,一切才會按部就班地興旺發達起來。
當然這只是遊戲,如果你是一個執著的、百分百忠於歷史原著的代表“中國”的玩家,會不會放溫順的綿羊不逮而專門組織人手去圍捕那些兇猛的野豬呢?事實上,漢民族最起碼在人口上的興旺發達、在建制上的升級換代,豬肉之外,當然也離不開羊肉,只是我們對於羊的工作重心,千百年來一支嚴重傾斜在研發“如何在肉食不足的情況下既不浪費羊肉又能避免進食羊肉所引起的種種危害”的解決方案之上。
從社會進化的一般規律來看,一個民族特定的食物選擇、也就是吃什麼和不吃什麼,跟該民族人類在狩獵採集時期的營養狀況與生態環境有關。不過就漢族的情況來看,吃什麼和不吃什麼的問題還有額外的哲學考慮。對應陰陽五行的原則,羊肉在五行中屬火,五臟中主心,五色為赤,五味屬苦,五嗅屬焦。總而言之,羊兒貌似溫順,它們的肉卻是一種極為火爆的危險食品。
因此,中國歷史上致力於羊肉開發的通常都不是廚師,而是醫生。孫思邈對羊肉最有研究,相信此物若使用得當,可大補氣血,溫中去函,養正祛邪。來看看孫醫生開出的一劑“羊肉湯”的配方:羊肉、雲苓、北芪、乾薑、甘草、獨活、桂心、人參、麥冬、生地黃、大棗。主治婦人產後及病後上氣腹痛,氣血大虛,微有風邪而不能表散。
我敢保證,婦女若飲下這一碗苦澀之極的古方老火羊肉湯之後,對於羊肉的痛恨一定會超過對自己的病痛,當然成年男性就不一定會做此想。中醫指出,男性裡面的那些“虛人”若在冬季進食羊肉,往往能收到強大的壯陽作用,立竿見影。
漢族飲食文化對待羊肉的慎重態度,主要是因羊肉的“性甘、大熱”(《本草綱目》)。特別是對於嶺南地區的廣大食肉者來說,羊肉這東西,一吃就容易上火,人一上火,不但口臭難抵、滿目瘡痍,搞不好,還會導致百病叢生。
不僅中國人,酷愛羊肉的英國人最遲在維多利亞時代也懂得了羊肉燥熱的道理。《馴悍記》裡的波特魯喬對妻子說:“我對你說,凱德,它已經燒焦了;再說,醫生也曾經特別告訴我不要碰羊肉;因為吃了下去有傷脾胃,會使人脾氣暴躁的。我們兩人的脾氣本來就暴躁,所以還是挨些餓,不要吃這種燒焦的肉吧。”
認識是一回事,吃不吃則另當別論。雖然未經科學證明,但我還是相信,羊肉在令人“燥熱”的同時,也帶給進食者以血性。中國西北、東北一帶的食羊族,不僅在體格和體力上遠勝以穀物為主食的中原及東南沿海人,而且性格上也剽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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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因“肉食禁令”持續了一千二百年之久,明治五年之前,日本人也是不吃羊肉的,然而日本在明治維新之後陡然生猛了起來,甚至把珍珠港也“虎虎虎”了一回,並不是因為吃了“羊羊羊”,而是集體改吃了與羊肉同樣“血性”的牛肉。
暴躁者如黑旋風李逵,吃起羊肉來更是不要命的,見《水滸傳》第三十七回“及時雨會神行太保,黑旋風展浪裡白條”:宋江因見了李逵、戴宗兩人,心中歡喜,遂同上潯陽江頭“琵琶亭酒館”撮飯。幾杯下肚,宋江認為此刻“得些辣魚湯醒酒最好”。魚湯來了,李逵先是將北宋哥哥認為“真是不甚好”的魚湯和湯裡的醃魚用手直接撈起來“和骨頭都嚼吃了”,然後對那個聲稱“只賣羊肉,卻沒牛肉”的酒保發火道:“叵耐這斯無禮,欺負我只吃牛肉,不賣羊肉與我吃!”羊肉上桌之後,“李逵見了,也不便問,大把價來顧吃;捻指間,把這三斤羊肉都吃了”。
李逵是個老粗,但這似乎並不妨礙他成為美食家,他似乎懂一點拆字術,明擺著,魚加羊等於一個“鮮”字。
除了燥熱,羊肉最不招漢人待見的,還有那一股子濃重的臊味。在上海方言裡,這種膳臊甚至被稱為“羊臊臭”。
在肉食供應並不充分的年代,儘管臊,羊肉還是要吃的,哪怕是捏住鼻子。與此同時,怕臊的人們也從來沒有終止過與臊味的鬥爭。最早的除臊之法,據《呂氏春秋》:“火為之紀,時疾時徐,去臊除羶,必以其勝。”
作為東方的食羊大國,印度人也怕羊臊。而咖哩的發明,據說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