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銀”他不是中國“銀”!
論吃泡麵,在同齡人中我應該算是骨灰級的,一九八零年是我的泡麵元年。在這個難忘的年份裡,我先後嘗試過舶來的泡麵和國產的第一代泡麵,後一種是上海製造,牌子實在記不起來了。
當時,我覺得這種麵條實在是好吃極了,好吃到簡直就不忍心視其為麵條,他完全就是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魔法,一件包裝在花花綠綠的透明膠帶裡的新奇玩具,只要按指示加入適量開水,靜觀其變,一個自硬而軟,由“生”至“熟”,從“死”變“活”的過程就會在你面前神奇地展現(許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魔法拉麵”原來就是安藤百福在一九五八年發明的全球第一包泡麵的諢名),與此同時,一個徹頭徹尾的懶人竟然可以被他所身處的那個勤奮上進的社會關懷到如此地步,心靈深處的那一番帶有某種罪惡感的感動,更是絕非言詞可以形容。
二十多年之後,我再一次愛上了泡麵。尤其是從二零零二年春節開始,迄今為止幾乎沒有斷頓過一天,而且最爽的是每天都可以換一個新品種來嚐鮮。如果說第一次迷上泡麵是因為他本身的“魔術效果”,那麼,今日的舊情復燃,卻是迷上了自己的魔術——我日漸衰敗的味蕾竟然還能清晰地辨認出二十年前的味道!訝異之餘,不由得老懷大慰,老胃大開。
坦白地說,泡麵在品種和包裝上已經翻過了無數的新花樣,而杯麵和碗麵的登場,堪稱“方便史”上最有意義的二次革命,但是,它的基本滋味卻是無限忠誠地幾乎一成也沒有變過。
當然,一個骨灰級的“老方便”字今天也不是完全遇不到新問題的,比方說,超市貨架上的泡麵品種,就足以使人目迷五色,眼花繚亂。
不過,在逐一服用了五花八門的泡麵凡四十餘種而歷八個星期之後,我已完全徹底地相信,這隻能算是一個不成問題的問題,說穿了,選面一事看似複雜,其實一點不難,簡而言之,只要以超凡之想象力配合以獨到的目光死死盯住泡麵的外部包裝,即可事半功倍,戰無不勝。
對於像我這樣的聰明懶人來說,泡麵的外部包裝乃選面之首要和唯一的依據。在超市遊蕩的時候,最好把自己想象成某食品攝影大獎賽的評委或者某印刷廠的資深QC。而所謂外部包裝,指的是印在包裝袋或包裝盒上的圖案,那些鮮嫩欲滴的牛肉,那些活蹦亂跳的魚蝦——可以比較的,也就是這些東西了。也就是說,在明知上述物體並不真實存在於泡麵內部的前提下,唯有選擇那些牛肉看上去比較大塊,魚蝦看起來比較生猛,色彩還原比較理想,圖案構成比較悅目的那些,並且毫不猶豫地將它們扔進購物車。
但是事情到這裡還遠未告一段落。吃麵的時候,最好吃一口面,瞄一眼杯,邊吃邊看,看圖吃麵,把你的想象力發揮到極限,就會吃出意想不到的好味道來——說實在的,讓你口服心服的是,那些圖片的製作水準端的是有夠專業,有夠精美的啊,最起碼,要比你上次去醫院捐精時護士扔給你的那本畫報強得多了。
如果非要在雞蛋裡面挑挑骨頭的話,我相信上述包裝及其圖案可能會給素食者造成若干不必要的誤解,從而使泡麵的銷售打上不必要的折扣。另一件需要注意的事情時,想象力要充分發揮,同時亦得小心拿捏分寸,切忌用力過度而走火入魔。比方說,超市裡有一種小劑量的碗麵,如果閣下一見到外包裝上的維尼熊和米老鼠,就開始朝著熊肉或老鼠肉的方向展開想象的翅膀,會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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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如果一定要骨頭裡面挑雞蛋的話,竊以為不管是以湯料的滋味還是麵條的口感而論,可以勉強接受的皆屬日本品牌。若以熱血人士據此而指責本人媚日,隨時歡迎往我的面裡潑糞。老實說,任何濃度的糞水能否對一碗已經泡開了的泡麵的基本滋味構成某種毀滅性的破壞,這一點我一直是非常懷疑的。
泡麵在人類飲食史上做出的最大貢獻,就是以一種建築上的“預製件”方式而大大地省略了麵條的製作和烹飪過程。與此同時,無論待客還是自奉,一部吃麵條的歷史,亦因此從“我擀麵給你吃”,到“我下面給你吃”而進化到今天這句輕描淡寫的“我泡麵給你吃”。一句話,泡的就是面。對於吃麵人來說,“泡”幾乎是唯一有用的動詞,而在電水壺和飲水機當道的廚房裡,甚至連火也不用去生了,泡麵的包裝一經撕開,以往那些“寬湯窄面”之類的煮麵教條從此宣告失效。還可以稱之為有些技術含量的要領,就是“誰要夠滾”,剩下可以讓數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