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原本不叫這個名字,而是小小年紀被爹孃以一兩銀子發賣給牙婆時,牙婆說她生了一副達官貴人最喜歡的冰肌玉骨,取名叫玉奴好了。
爹孃拿著一兩的銀錠子在嘴邊咬了咬,興高采烈地走掉,儘管她哭喊不已,那兩人仍未有片刻的駐足,更別提回頭,別提再喊一聲她的名字。
以至於後面,她再也想不起來自己叫什麼。
明明左鄰右舍都重男輕女,爹孃唯有不同,她從小到大也沒吃過什麼苦,怎麼就毫不留情將她發賣了呢?
牙婆說:“別留念了,你不是你爹孃頭一個帶來找我的,你上頭還有兩個姐呢。”
“你比你兩個姐姐貴。”
“你兩個姐姐乾瘦,身上沒處好的,兩個一塊也要我一兩銀子,我還覺得虧了呢,還得給她們弄吃弄喝養傷的。”
“你爹孃還算聽話,把你養得白嫩水靈。”
聽完牙婆一番話,小玉奴當場就把今早吃的雞鴨魚肉吐了個乾乾淨淨,後邊苦水都吐出來了,小臉一陣一陣地發白。
難怪爹孃待她好,竟是從生下就打算是要賣錢的。
還有這牙婆,她也噁心得厲害。
牙婆手下有不少壯漢,她自知逃不掉,也不知能逃到哪裡去,逃回家爹孃會重新送回來。
她沒日沒夜地哭,牙婆甩了她兩巴掌說不許哭,否則就把她賣到青樓去。
她其中一個姐姐就是去的青樓,另一個姐姐給縣裡一個大戶人家的老爺做外室。
提前兩位素未謀面的姐姐,她心裡又隱隱燃起希望。
姐姐們與她同病相憐,若是能找到姐姐們也算有個照應。
姐姐們的下落只有牙婆知道,她抹了眼淚小心翼翼地討好牙婆。
牙婆見她乖巧懂事,沒有立即轉手賣掉,而是留在身邊伺候了幾年。
她漸漸從牙婆嘴裡套出姐姐們的一些下落,不過都是壞訊息。
青樓裡的姐姐讓客人玩死了。
做人外室的姐姐讓正室扒光衣服遊街,羞憤投河自盡。
她那時候不明白什麼叫“玩死了”,只知道姐姐死了,兩個都死了。
即使素未謀面,她還是紅著眼眶又哭好幾日。
換做從前牙婆會上手打她,許是這幾年她貼心伺候,牙婆一沒打二沒罵,還提點她兩句。
“你姐姐命不好,你是個命好的,不要怕。”
“不過你姐姐這個事呢,也在告誡你,床上的事儘量順著來,不要反抗,反抗就是死。”
“要是哪個人買了你做小妾呢,記得萬事順著正室夫人,要是同樣做了外室就藏好些。”
床上之事要順著,還要藏好些。
這兩句話玉奴一直謹記,也做得很好。
牙婆念著點情,沒把她發賣到青樓,而是去了大戶人家做丫鬟。
老爺瞧上她了,屬意她做通房,夫人臉上笑著沒說什麼,實際上心裡膈應。
她害怕,悄悄默默跑了。
幾經輾轉,遇上一位為官的大人,大人從她上家手裡拿來賣身契,派人教她禮儀和房中術,身子日日有人塗抹香膏,還每隔一段時間就得吃藥,說是養身的藥。
可是她漸漸發下,自己的容貌變了。
變得不多,確實變了。
很美。
美得她撫摸自己臉上的手都在顫抖。
服侍她的丫鬟以為她是激動,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害怕。
這模糊的影子,是秧秧郡主。
那位傳聞中深得皇上太子喜愛,是大將軍府和離親王府圍著寵的郡主。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大人養自己是要送人,而且送的會是京中貴人。
唯獨沒想過會是皇子。
若是那位太子,她還有什麼活路!
她整日整日做著噩夢,在夢中被那位太子以各式各樣的刑罰殺了一遍又一遍。
幾次三番驚醒,她沒再睡過一個好覺。
直到真的被送入皇子府,見到的人是待人和善的大皇子,而不是傳聞中的陰鷙冷血的太子殿下,她終於能好好睡上一覺,哪怕是在暗無天日的假山地室裡。
然而這才是玉奴噩夢的開始。
大皇子情動時把她叫成秧秧郡主也就罷了,偏還喜歡折磨人的一套,她戴上枷鎖,跪在地上,像狗一樣活著。
身上總是新傷添舊傷,一開始疼,後邊麻木了,也就不覺得疼了。
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