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兇戰危,整日在馬背上盤恆,兒子也從來沒這麼這麼惶然過!俗話說明搶易躲,暗箭難防。兒子活得太累,所以此番來,兒子別無所求,看在兒子這些年在外征戰的份上。只求爹爹給兒子一個痛快,莫讓兒子再受這份罪了!”
武德皇帝一開始還冷著面孔,但聽著秦王哭訴了片刻,情緒也不禁受到了他的感染,眼眶中也漸漸地溼潤了。
李世民含淚笑道:“兒子這條命是父親給的,兒子寧願死在父親手裡。兒子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死在自己的兄弟手裡。若是死在大哥和四弟手中,兒子就算真真的枉死了。我自問於大哥和四弟無絲毫虧負之處,然則他們想要致兒子於死地,其心之極,其情之迫,竟似是要給竇建德和王世充等人報仇一般!兒子若是不明不白死在他們手上,永違君親,怨憤難平還在其次,兒子畢生要強,死在自己的親兄弟手裡不說,九泉之下還要為諸賊所恥笑,那滋味真比死還難受!”
武德皇帝詫異道:“這話卻又是從何說起呢?建成雖然對你有所提防疑忌,卻從未有過要你性命的心思。上次東宮鴆酒的案子,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朕斷定那不是你大哥所為。只要你能擅自收斂形跡,謹受臣道,就不會有人來害你。何況朕已經允了你率部出洛陽,那邊你經營多年,更不會有人能害得了你。二郎,在兄弟當中,你的才具論說足堪大任,只是君臣位分已定,這件事情上說起來是朕負了你,卻不幹建成和元吉的事……”
李世民抬起頭含著淚看了武德皇帝一眼,稱呼上不知不覺換了奏對格局:“父皇,太子和元吉已然在城南昆明池埋伏下了重兵,只待兒臣明日隨百官郊送,萬事便見分曉了。”
武德皇帝渾身一顫,口氣頓時冷峻肅殺起來,他問道:“有這等事?你卻是聽誰說來?”
李世民嘆息了一聲:“是太子東宮的一名臣屬,知臣無辜,特地送信告誡兒臣明日不要去昆明池。兒臣本來不信,派人暗地查訪,卻發現薛萬徹統率著東宮軍馬,已將昆明池周圍警戒得水洩不通。此番元吉出征,調走了兒臣屬下的精兵良將,明日去昆明池,兒臣只有引頸就戮一途了!”
武德皇帝面色在這一瞬間變得慘白,他強自鎮定了一下心神,說道:“你多慮了,後日建成要去昆明池為元吉送行,薛萬徹率東宮軍警蹕其地,也是情理中事。”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說道:“可那報信之人與兒臣非親非故,似乎也不會欺騙兒臣才是。”
武德皇帝問道:“這報信的究竟是何人?”
李世民遲疑了一下,武德笑道:“你不必多慮,若是其所言是實,朕斷然不會因為此事降罪於他。”
李世民這才答道:“是東宮專責門禁刑罰的更率令王晊!”
武德一對龍眉皺了起來,自言自語道:“就是那個前年拼死為王珪魏徵韋挺請命的東宮令?”
李世民的情緒顯得頗為低落,語氣索然地道:“是,若是旁人來報此凶信,兒子又不是三歲孩童,怎肯貿然輕信?然則王晊缺是舉朝聞名的梗介君子,向來不打誑語的。前次文幹為禍,東宮諸員獲罪,上下文武莫有敢言者,唯有這個微末書生仗義建言,從秦法一直歷數到唐律,將大理寺、刑部、御史臺諸公駁得啞口無言,救下了這幾條性命。他歷來與兒臣府中並無幹聯,今日卻喬裝扣殿惶急告變。兒子雖覺他所言之事難以置信,卻信得及此人的心性人品!”
武德皇帝緩緩點了點頭:“這個書生迂腐了些,卻非心存險詐之徒。你慮得有理”
他站起身來,自御案後走了出來,步下丹樨,伸手扶住李世民的胳膊,溫言道:“此事朕當弄個明白,你先起來!”
待李世民站起身形,武德皇帝又重新打量了一下這個此刻已然比自己高出半頭的兒子,見他身形消瘦臉色蒼白形容憔悴眼窩深陷,也不禁心酸,嘆了口氣道:“你這陣子沒有出兵,在府中平日做何消遣?”
李世民垂頭答道:“頭些年整日在外,於家人虧負頗多,這陣子兒子極少出外。整日在家中陪伴妻兒,偶有消遣,也不過到弘文管與學士們會會文,或召陸德明到承乾殿講史。自太原至今,終日征伐,雖說於國家有開建召撫之功,終歸誤了讀書,說起來,也是亦得亦失!”
武德嘴角浮現出一絲欣慰的微笑,道:“陸元朗亦是飽學鴻儒,他來講史,也還罷了!平日裡都講些什麼史?”
李世民笑了笑:“自《尚書》以下,年略紀傳均有涉獵,不過講得最多的還是《春秋》和《漢書》。”
武德點了點頭:“不讀《春秋》,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