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都,太師府。
“此文,何人所作。”王允面沉似水。
“聞,乃出陳留名士邊讓。”不其侯伏完,小心作答。
“何其不智也。”王允言道。
尚書令桓典答曰:“此人本為濟北相。曹孟德《置屯田令》下,因無所為而免。不及歸鄉,家中塢堡被破,田宅悉分佃戶。故與曹孟德交惡。出言譏議。”
“挾私報怨,毀訾誹謗。自尋死路。”王允當機立斷:“命司隸校尉,逐捕下獄。”
“邊文禮,關東名士。才辯俊逸,海內知名。”不其侯伏完勸道:“未審先捕,恐失人望。”
尚書令桓典,私言相告:“太師欲救邊文禮一命也。”
伏完這便醒悟:“太師高義,卑下慚愧。”
司隸校尉李肅,不敢怠慢。遂親自領隊,兵發陳留浚儀縣,邊讓田莊。
一日後,快馬回報。
邊讓舉家慘死,無一生還。
“這……”饒是不其侯伏完,亦渾身惡寒。邊讓縱禍從口出,然罪不至死。何況滅門乎。
見王允不置一語,尚書令桓典代問:“彼情如何?”
司隸校尉李肅答曰:“賊人乘夜而來,翻牆而入。殺盡邊氏一門,家財分毫未動。此乃……”
“直言。”桓典嘆道。
“尋仇也。”李肅答曰。
“可有人證。”桓典再問。
“死無對證。”司隸校尉李肅言道:“無論男女老幼,皆一刀斃命。必是死士所為。”
“好一個死無對證。”王允言道:“聞曹孟德,初看此文,氣怒墜馬。心頭之恨,可想而知。”
“人皆以為,必出曹孟德之手。”茲事體大,司隸校尉李肅不敢隱瞞。與先前操持賤業一酒家,截然不同。邊讓乃關東名士,舉家被害,乃至關東士林,群情激奮。司隸校尉李肅焉敢牽扯其中。
話說,曹孟德著實膽大妄為。《置屯田令》,得罪關東豪強無數。便有人挾私報怨,亦不過呈口舌之快。刀筆犀利,能殺人乎?
何必殺人全家。
“敢問太師,此事,該當如何。”李肅求問。
“曹孟德人何在?”王允遂問。
“避入大營,稱病不出。”伏完答曰。
“營中將校,皆為人證。曹孟德臥榻不起,如何捉刀殺人。”王允言道:“罷了。”
“喏。”李肅心領神會。所謂循規蹈矩。一切皆按步就班。調查、取證、海捕、羈押、論罪,環環相扣,缺一不可。然唯獨,不尋曹孟德麻煩。
為何?
死無對證。
甄都,衛將軍府。
三幕僚,枯坐無言。
見陳宮,面色悽苦。程立勸道:“邊讓自取其禍,怨不得旁人。公臺切莫傷懷。”
“非為邊文禮,乃為我等也。”陳宮仰天長嘆。謂“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言外之意,程立如何能不知:“明公行事,雖有失偏頗。然待我等,皆如手足肱股。必不會加害。”
陳宮忽看荀彧:“文若,以為如何?”
“不到身故蓋棺時,何言霍光及王莽。”荀彧答曰。言下之意,不到蓋棺定論,如何能辨忠奸。
“唉……”陳宮無言以對。
前九江太守,濟北相陳留邊讓,嘗譏議操,操聞而殺之,並其妻子(滿門遇害,非指兼併其妻子)。讓素有才名,由是兗州士大夫皆恐懼,陳宮性剛直壯烈,內(心)亦自疑。
竟一病不起。
恭送一眾幕僚出府。太師府長史張邈,主簿陶丘洪,四目相對,皆有怒氣。
初,張邈少時,好遊俠,袁紹、曹操皆與之善。及紹為盟主,有驕色,邈正議責紹;紹怒,使操殺之。操不聽,曰:“孟卓,親友也,是非當容之。今天下未定,奈何自相危也!”
知袁紹已起殺心,張邈恐為其所害,棄營而走。袁紹遂並其營眾,稍後領兵南下,得傳國玉璽還師壽春。
話說,張邈單騎亡家,暫避二袁鋒芒。待朝廷東遷甄都。與平原陶丘洪,陳留邊讓等,俱受王允所闢。出為府吏。
邊讓舉家被害,二人焉能不怒。
共入精舍,枯坐無言。
須臾,陶丘洪忽道:“孟卓可知王使君故事乎?”
張邈反問:“子林所問,莫非王文祖,謀廢靈帝之事乎?”
“然也。”陶丘洪言道:“時,曹孟德亦為王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