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內一時,落針可聞。
畢竟大局為重。尚書令桓典亦勸道:“稟太師。李校尉,既親耳聽聞。料想,(曹孟德)與呂伯奢,所言非虛。此事,當與孟德無關。”
“呂伯奢見財起意,倒也罷了。焉敢私鑄‘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印。且若只為求財,假扮酒家即可通行無阻,何必多此一舉?”王允遂問。
“這……”李肅不由詞窮。私鑄‘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印,乃為招安。
果不其然。王允嘆道:“鑄印,乃為招降也。”若非誘之以利,且得官職傍身。南陽賊眾豈肯,輕易涉險。遠赴千里之外。盜掘前漢王陵。
群僚噤聲,百官無言。
此時此刻。王允已洞悉前後諸情:“先前,曹孟德欲立‘虎豹騎’。雖有良馬,卻苦無具裝。料想,因有缺銅之困,才出此下策。稍後,薊王以五千具裝相贈,曹孟德遂罷此念。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乃至呂伯奢一家,貪財喪命。”
不其侯伏完驚問:“莫非,背後主謀…真乃曹孟德乎。”
王允言道:“曹孟德雖有此心,卻無此舉。呂伯奢,畫蛇添足,多此一舉。何苦來哉。”
群僚面面相覷,皆不解其意。
“‘言善以始其事,言惡以終其謀’。”王允為眾人解惑:“欲謀之事,尚未發生,如何罪之?且死無對證,是否共謀,已不可知也。”
呂伯奢,舉家皆亡。死無對證。此事,是否出曹操所謀,已不得而知。
“太師,何意?”不其侯求問。
“罷了。”王允深看李肅一眼:“司隸校尉既能證曹孟德清白。老夫又何必強求。”此時不強人所難,便是成人之美。
“敖倉邸舍中所藏明器,又當如何?”司隸校尉李肅,心虛求問。
“完璧歸趙。”王允答曰。事關宗室,焉能妄為。
“喏。”李肅如臨大赦。
待李肅拜退,王允又道:“君侯且上表天子。賊人已滿門伏誅。梁孝王地宮明器,皆已追回。不日將重造梓宮,覆土王陵。”
“喏。”不其侯亦暗鬆一口氣。
畢竟“家醜不可外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息事寧人,乃上上之策。況且,呂伯奢滿門伏誅,罪有應得。足可告慰天子,震懾宵小。
曹孟德終歸有功於社稷。堂內眾人正欲長出一口濁氣。
不料王允忽問:“薊王知否?”
尚書令桓典,斟酌言道:“薊王遣南合祭酒許子遠,親送五千具裝。竊以為,必有耳聞。許子遠乃曹孟德故交。暗中相勸,曹孟德方棄此念。”
“五千具裝,作價十億。”王允言道:“命曹孟德為呂伯奢收屍。再分半數具裝於車騎營。”
“遵命!”呂布大喜下拜。
群僚拜服。此乃敲山震虎也。太師果王佐之才。
聞呂伯奢滿門嗆斃。曹操悲喜自知。
又聞太師命分具裝,心中恍然大悟。
呂伯奢乃被滅口也。太師必已知曉,內中詳情。故取半數具裝,既是“懲罰”,又為“報償”。一石數鳥,曹孟德只能領會。
然呂伯奢,是否該死。
發先王丘,大逆不道,十惡不赦,當夷三族。如何能不該死。
呂伯奢墳前。
曹孟德,潸然淚下,不能自已。說到底,呂伯奢滿門,皆因曹操而亡。
稍後,又不得不將,作價五億,二千五百具裝鎧,轉送車騎將軍呂布。
本以為足可息事寧人。豈料竟有檄文,張貼甄都各處。
不出三日,關東皆知。
“衛將軍兼兗州牧曹操:祖父中常侍騰,與左悺、徐璜並作妖孽,饕餮放橫,傷化虐民;父嵩,乞匄攜養,因贓假位,輿金輦璧,輸貨權門,竊盜鼎司,傾覆重器。操贅閹遺醜,本無懿德,僄狡鋒協,好亂樂禍。幕府董統鷹揚,掃除凶逆;續遇董卓,侵官暴國。
操遂承資跋扈,恣行兇忒,割剝元元,殘賢害善。士林憤痛,民怨彌重。豺狼野心,潛包禍謀,乃欲摧撓棟樑,孤弱漢室,除滅忠正,專為梟雄。
梁孝王,前漢貴宗,墳陵尊顯;桑梓松柏,猶宜肅恭。而操破棺裸屍,掠取金寶。至令聖朝流涕,士民傷懷!操又特置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所過隳突,無骸不露。
身處公卿高位,而行桀虜之態,汙國害民,毒施人鬼!加其細緻慘苛,科防互設;罾繳充蹊,坑阱塞路;舉手掛網羅,動足觸機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