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亦會如何悲傷,就論她姑蘇鳳瑤而言,便也是心中有恙,嘆息悵惘的。
只是,生老病死本也是人之常情,命途如此,違逆不得的。
鳳瑤兀自而坐,心思澎湃,待沉默良久,才低聲緩道:“皇傅莫要太過擔憂了,待得回宮,本宮便差幾名御醫過來守著老夫人,許是經得御醫調養,老夫人身子會大好也說不準。”
許儒亦涼然一笑,點點頭。
鳳瑤掃他一眼,略是不忍心再看,僅是抬眸掃了掃窗外天色,話鋒微轉,“夜色不早了,本宮便回宮去了。老夫人這裡,本宮有空,自也會常來看看。”
許儒亦這才回神過來,目光靜靜凝在鳳瑤身上,“微臣送你。”
嗓音一落,不待鳳瑤反應,便已起了身。
鳳瑤眉頭微皺,權衡一番,並未拒絕,待跟著許儒亦出得屋門,便有侍奴送來衣裙。許儒亦稍稍駐足,親自伸手將衣裙披在她身上,待一切完畢,才與鳳瑤繼續往前。
夜色寒涼,迎面而來的風,莫名的有些凜冽。
天空漆黑如墨,深邃無地,幽幽之中,似如一闕深淵一般,欲要將人吸入,甚至墜落。
待上得馬車,許儒亦再度挨著鳳瑤就坐,兩人皆兀自沉默,略微默契的不說話。
待得車行不遠後,低沉壓抑的氣氛裡,許儒亦突然低聲道:“自打長公主回宮,微臣便一直不敢多問。但如今,微臣則是想知曉,當初在大周曲江之邊,攝政王可是背叛了長公主,與賊敵大盛的公主……相愛了?”
他嗓音極低極低,語氣略微發緊,雖明知這話不該多問,但此時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
有些事,你若不爭取,許是永遠都成心中遺憾。但若爭取了,努力過了,仍舊失敗的話,雖心有失落與痛意,但終歸是能讓自己心安,不至於太過後悔。
再者,往日便錯過一次了,而今無論如何,都不該再錯過的。亂世之中,人皆浮沉,渺小得可憐,浮生也就這麼須臾數十年,何不恣意努力的去追究自己想要的?
往日那攝政王,不就是如此嗎?本也是森冷腹黑,陰晴不定之人,卻能在她面前那般虛意逢迎,嬉笑調侃,若非打破了常日的清俊儒雅,憑著一張厚臉皮在她面前逢迎,他又如何能得她的心?
“往日之事,皇傅何必再提。”
鳳瑤沉默片刻,終是低沉嘶啞的出了聲。
本以為時光能消磨一切,但如今聽得這話,心底終還是有些疼痛與波瀾。
何謂相愛?那顏墨白棄她負她,也不見得是愛那司徒凌燕。又或許,如顏墨白那種人,本就是冷血無情,與女子交往,也不過是心有目的,亦或是隨意玩弄。
那種人,何來有心,又何來有情!雖也明知這點,自打初見他便一直牴觸著,防備著,但卻不料,防來防去,竟還會失心。
呵。
心有沉浮,一股股複雜與自嘲之意,肆意在心底蔓延開來,那種濃烈的情緒揚揚起起,又似如亮白的刀鋒一般,欲要將殘缺破敗的心一點一點的剜爛。
她渾身抑制不住的緊繃起來,僵然開來。
則是片刻,許儒亦那平緩的嗓音再度揚來,“往事雖可不提,但攝政王背棄長公主,甚至還與敵國公主在一起,就論這些,攝政王便已不配為我大旭攝政王,更不配,為我大旭的駙馬。”
說著,猶豫一番,嗓音越發而沉,“是以,微臣斗膽,請長公主下旨廢了攝政王官位,再廢其長公主駙馬的……頭銜。”
此話雖不近人情,只是而今不提,日後許是仍會一直拖下去。
有時候快刀斬亂麻並非壞事,再者,那顏墨白的確不配擁得這兩樣頭銜。
鳳瑤神色沉寂,瞳孔冷縮,並未言話。
心緒盤踞上湧,雖知許儒亦這話並非全無道理,倒心底深處,終還是有針尖冷刺在重重作怪,讓她難以靠近,更不願去抉擇什麼。
車內氣氛,再度沉寂了下來,無聲無息,清冷壓抑。
許儒亦候了片刻,眼見鳳瑤一直不說話,心口之中也增了幾分悵惘與緊張。
“長公主可是當真喜歡上攝政王了?”他強行按捺心神,低低的問。
是否是正是因為喜歡上了,從而,才會對攝政王的懲處如此的抉擇不定?
鳳瑤終是應聲回神,嘈雜幽遠的道:“喜歡又如何,不喜歡又如何。而今顏墨白已為大周之帝,更有角逐天下之心,就論這些,無論如何,本宮與他,都是兩條道上的人,絕不會再有重合與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