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依賴組織加工和擺佈,而是透過他所選擇的直接來自生活的鏡頭。從他的照片上看不到人為的痕跡,因此,他的照片對讀者有很大的欺騙和麻痺作用。
先褒獎,後貶損;論據與結論間轉換唐突,缺乏邏輯關聯。為何會有最後那句看來頗似狗尾續貂的文字呢?因為佈列松是“資產階級的攝影家”,加上這句話就可以表明為文者的立場了嗎?抑或僅僅因為他的第二次中國之行“對我國大躍進和人民公社作了可鄙的歪曲”,因而傷害了“中國人民的感情”。
與佈列松本人對自己作品的表述比照,除了那個評述性的尾巴外,上述理解接近了佈列松“決定性瞬間”理論的邊緣。
首先,我渴望用一幅照片去捕捉正展現在我眼前的某種局勢的全部本質……拍照意味著記錄——同時和在若干分之一秒內——事實本身和視覺看到的形式的嚴密組織,而形式將賦予它意義。這是把人們的頭、人們的眼睛和人們的心置於同一軸線上。
如果本著心平氣和的對話方式、虛懷若谷的學習態度,佈列松的此次中國之行,真能成為中國攝影發展的契機,事後看來甚至至少能夠把中國大陸的攝影推進幾十年。如果佈列松本人第二次來華拍攝的照片,是那些看起來“記錄了中國人民改天換地的偉大精神”,為官方及大陸民間普遍接受的“攝影作品”,那麼,佈列松也會提前幾十年成為中國攝影人熟知的攝影名人、友人。他對中國大陸新聞攝影的影響也就會更大。
攝影史向來不接受假設。
歷史的真相是:佈列松被當作了敵人與對手,而不是學習、研究的物件。
要在攝影報道上反對和戰勝佈列松,主觀主義形式主義的老攝影章法是無能為力的。
我們在新聞攝影真實性討論中宣傳的深入選擇,鼓勵記者鍛鍊的“最主要的本領”,在本質上,絕不是什麼抄襲佈列松。
絕不能自卑,以為認識和把握攝影藝術的本質特徵並在實際中運用這個特徵的,只能是來自外國的影響。
1960年8月19日,北京舉辦“資產階級形形色色展覽會”(內部展覽)。“批判材料”記錄了當年展覽組織方對佈列松的指責。
“新現實主義派”打著“客觀反映現實生活”和“客觀真實”的幌子,強調把現實用自然的形式真正記錄下來,以不擺佈,不組織加工,總是在現場出其不意地抓拍人物,不剪裁不修改,來偽裝公正、客觀和真實,而實際上他們的資產階級立場和觀點十分鮮明,他們總是按照資產階級的利益和要求來歪曲現實生活。他們以揭露社會生活的陰暗面為主,偶而(爾)也暴露一些資產階級統治的黑暗,以達到“小罵大幫忙”的目的,但大多數情況下,他們的鏡頭都對準進步的社會生活和勞動人民,像熟練的偵探一樣,快速抓取那些表面的、個別的、偶然的東西,來代替生活中的主要、本質的和有普遍意義的典型現象,極盡歪曲誹謗的(之)能事。因此,它是現代資產階級流派中最能迷惑人,也是最反動的、最危險的一派。
法國這一派的主要人物勃洛松(佈列松),對我國社會主義建設進行歪曲和惡毒的宣傳。
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美學家說話了
1958年6月,幾乎與佈列松第二次抵達中國的時間相同,美學家王朝聞也加入到攝影問題的討論中來了。他寫文《拍攝時機的選擇問題》,使用了與佈列松“決定性瞬間”最為接近的攝影話語:最富於表現力的瞬間。
這篇文章特別之處在於,通篇沒有當年人們熟悉的政治話語及陳詞濫調,更沒有在“政治第一”的前提下,對所謂“技術問題”輕描淡寫或驢唇不對馬嘴地歪曲。這樣生動說理的文章,猶如空谷足音,在當年並不多見。
王朝聞表述道:
攝影,和繪畫、雕塑等造型藝術一樣,可以說是再現生活中的某一瞬間來反映生活、理解生活和評價生活的。在攝影工作者中,瞬間現象的把握,就是攝影角度、距離,特別是拍攝時機的選擇問題。如果物件是動的(常常是動的),如何選擇適當的拍攝時機,把物件最富於表現力的瞬間關係、動作、姿態和表情拍攝下來,是很重要的步驟。一個行動,或一個動作,其特徵表現得最明確、最動人的瞬間,就是最值得注意的不可錯過而又容易錯過的拍攝時機。
王朝聞從新聞攝影的角度提出,要把握“最富有表現力的瞬間”,一方面要看拍攝物件的特徵是什麼;另一方面,還要看攝影記者企圖著重表現的是什麼。正因為拍攝者的目的、個性,乃至偏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