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終於出現了劉清虎所需要的寧靜。
這時聽得大街門“吱哐”一聲,院裡傳來了一個人的咳嗽聲。劉清虎心煩意亂,沒想到走進來的人是張鴻遠。
恨不能將張鴻遠撕成了碎片的劉清虎,此時卻異常恭順地對著神態自若、神情優雅的張鴻遠問道:“姐夫,你,怎來啦?”
張鴻遠平淡地說道:“兩條腿把我抬來啦。”
劉清虎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他應該在張鴻遠一進門就送一頓臭罵,或至少應該來一個視若無睹,置若罔聞,給一個下馬威,可是,他卻恭順地同他痛恨的人打了招呼,這真是事與願違呀,劉清虎的臉頓時漲紅了。
張鴻遠從容地坐在炕邊,掏出菸袋,裝好煙,點燃,又吸了幾口,也沒有回答劉清虎的逼問,而是以長者慈善的目光望著劉清虎。
劉清虎覺察到了自己的莽撞,於是調整了一下衝動的情緒,坐在了縫紉機旁邊的高凳上。那個高凳張鴻遠非常熟悉,是大隊部會計室公用的凳凳,一般人家不會有那種凳子。
“我能怎樣?我倒想問問你想怎樣?”張鴻遠以極其平靜的口氣說道。“你和劉常新搭架起來,告張凌雲亂花錢,瞎指揮,作風不好。可是證據在哪裡?打虎不死反傷自己,你出差不在家張凌雲叫來公社老付查帳。你塗改發票,虛報旅費,私自下帳不經領導簽字;劉常新五次購買材料不入庫,你就擅自報帳,這些事情你心中有數沒數?進山要尋出山路。現在事件已擺了出來,張凌雲雖然定了性,但拿不準如何處置。你現在卻呆在家裡,一不爭取主動,二不尋找出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你要怎樣?”
劉清虎心中不由一陣慌亂。他沒想到張鴻遠對他和劉常新與張凌雲之間的糾葛有如此明瞭的看法,沒想到張鴻遠會如此準確地掌握他的內心活動,更沒想到張鴻遠登門是為了提醒他,救他,而決不是有意報復他。
“那你說我該怎辦?”劉清虎為了掩飾自己的惶恐不安,故意反問張鴻遠。
張鴻遠說:“有三條辦法:上策是離開大隊部。張凌雲身邊沒有了威脅,自然會不了了之;中策是主動認錯,爭取坦白處理;下策是對抗到底。按照張凌雲的脾氣性格,你走上策,最妙,既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又能保全雙方面子,所以,最好是跳出是非圈子,暫且爭取一個息事寧人的局面。“
劉清虎仔細琢磨著張鴻遠的每一句話,心中漸漸有了主意,表情也平靜了下來了。不過他沒有對張鴻遠的分析和建議表示贊同和認可,當張鴻遠的話音一落,便憤憤不平地說道:“隨你們的便,愛查什麼查什麼,愛怎麼處理怎麼處理。我劉清虎勤勤懇懇辛辛苦苦為大隊工作,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也能對得起世人,更對得起黨和政府。我是黨員,我個人水平不高,財務帳上有漏洞,也清楚。手續不全可以補,多報、錯報了帳,可以糾正,知錯改錯,總不能不分清紅皂白,一棍子打死人。張凌雲,他,也不是手腳乾淨的人。逼人太絕人,那就走著瞧,我不怕!”
張鴻遠見劉清虎態度強硬,便不再勸說什麼,話不投機半句多,走吧。
劉清虎見張鴻遠起身要走,便從鋪櫃裡拿出兩合大前門給張鴻遠,親切地說:“姐夫,給我姐姐捎回這兩合煙。”
張鴻遠莫名其妙地望望劉清虎。劉清虎臉上泛著平靜的笑意,張鴻遠心絃一動,似乎明白了什麼,接住煙,出了門。'
然而,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使張鴻遠爽快接過劉清虎送給他的兩合上等煙,誰也說不清楚。那麼張鴻遠是不是明白劉清虎的用意?或者說劉清虎本來就沒有什麼具體用意?誰也說不清。但,張鴻遠與劉清虎在某些方面確實存在著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悟性和默契。
時隔半月,張鴻遠被叫到大隊部,張凌雲安排他回會計室做會計主管。劉清虎和劉常新離開村裡去礬石廠當工人去了。
時隔三年,張鴻遠重回大隊坐上大隊會計主管的交椅。三年前憤憤離開大隊部向畜牧股走去的心情彷彿剛剛從胸間抹去。人常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其實人世變幻又何必三十年間,三年又何嘗不可呢?!還是那把吱吱扭扭的椅子,還是那張掉了漆皮的桌子,還是面對嬌柔溫順的周小梅,只是周小梅已不是三年前的純情可愛的少女,而是依然豐豔動人,但卻增添了一些身為人母、身為*的女人特有的倦怠和散懶。
自然,張鴻遠的心中會產生勝利者所具有的榮耀和喜悅之情,但,這些感受是極其短促的。年過五十的張鴻遠把個人得失已看得非常淡薄了,真正讓張鴻遠暢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