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遊移不定,嘆息道:“朕已欠了承儒許多,既然你與承儒兩情相悅,朕又何必……”
“兩情相悅?”徐惠打斷君王言語,斷然道:“陛下可有問過妾一句嗎?又怎知便是兩情相悅的?難道……”
眼神憂傷更化作一抹悲涼,涼得心骨凝凍:“難道妾……不過便是陛下揮之則來、揮之則去,安撫內心愧疚的工具而已嗎?”
李世民身子一震,龍眸驟然如劇。
徐惠唇角微挑,眼中淚意傾漫,冷笑道:“說什麼寵幸隆盛、卻有誰知道,是有寵……而無幸!”
李世民眼光一動,心間仿被尖細針尖兒撥弄,薄唇一抖,女子飄零的淚光,彷彿落進了心裡,滴滴冰涼。
自己一直當她還是個小女孩,卻不想亦有這般細敏的心思,疑慮深深。
是啊,她雖說年紀還小,卻終究是自己的妃!
自己如此安排,卻忽略了她的情感,她的意願,以為是成全了她、以為是恩澤於她,可是,卻未曾想過她是否心願如此!
難道……真是內心愧疚作祟嗎?
此時亦不禁懷疑,又叫她情何以堪?
眼神慢慢放柔,卻如流淌的江河,波瀾湧動:“朕,沒想到你會不願,畢竟你與承儒兩小無猜,情意匪淺。”
徐惠凝望的眼神淡淡流殤:“情,亦有分寸,陛下……”
傾前一步,眼中憂傷漸濃,凝成眼底一泓哀雲:“夫妻匪易,契注朱繩!(1)”
一字一句清晰,李世民眉心驟然凝聚,夫妻匪易,契注朱繩!曾經,自己以這句話來勸慰不適隆寵的徐惠,而今天,她卻用這句話撥開繚繞心頭的霧靄。
“惠……”心流湧動,那已是闊別許久的悸動,修指撫上女子姣美容顏,觸手溫熱的,是緩緩滑落的淚水。
指尖滑向女子髮間,擁她入懷,青絲纏繞在指尖上,女子顫抖的身體,溫如香玉。
殿內,燭動煙搖,靜寂,唯有女子的輕泣,細若流水。
李世民擁著懷中女子,心緒悠遠、恍如隔世!
這感覺,不知失去了已有多久?
許久,李世民方才抬起女子臉頰,輕道:“你剛才說什麼?”
眼角凝一絲促狹,似笑非笑:“有寵……無幸?”
女子臉際頓如天邊燒紅的濃雲,心間更如灼火燎過心原,竟一時痴愣:“陛下……”
勾動的唇角,笑意淺淺,男子淳厚的呼吸漫過唇際,溫軟的觸感,彷彿清涼拂潤的春風,滑動在心間,平息灼灼燒熱。
殿火如煙、繚香浮動。
他的眼神溫柔如水、他的胸膛健碩如石,他的指尖滑過溫膩香軟的肌膚,留下淺淺淡淡的紅潤。
綾綃紗帳、夜幕深垂,一簾情濃豔香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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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夫妻匪易,契注朱繩:請參見《縱有笙歌亦斷腸》(10),再來回味下徐惠為何要說出這句話哈^_^
第 36 卷 畫墨如霜風月濃6
一早,晨霧稀薄,女子早早起身,端坐菱花鏡前,純白色絲綢料子,輕軟墜身,芙蓉花顏、分外嬌羞。
長長的墨髮,直垂腰間,簡單挽上流仙髻,簪一支帶露桃花豔,外披水**綢絲帛,對鏡婉笑,美人姣好。
起身緩緩伏在錦帳龍床,淡淡融光稀漏,勾勒男子絕俊風流的臉廓,剛毅的臉廓,依稀可見當年倜儻英姿,如今更添幾分蒼勁,惹人心往。
纖指劃過他挺俊鼻樑,如蘭氣息在耳邊輕輕吹吐。
帝王忽覺頸間酥癢,緩緩睜眼,暖光如燻,睡眼中望出女子嬌豔容顏,柔唇微微含笑,對著自己輕聲道:“陛下該上朝了。”
昨日一切仿似是夢裡一般,清靈的嗓音響在耳邊,方才憶起昨夜的繾綣,坐起身來,凝望女子嬌小的身姿,清素的妝容,唯那臉頰紅若朝霞。
並不及自己言語,徐惠便轉身吩咐宮女,玲瓏身量、纖細美好,李世民搖了搖頭,起身下床,推開窗子,舒展一下筋骨,窗外清涼的晨風,吹得人心曠神怡。
“奴婢伺候陛下梳洗。”嬌細的女子聲音響起,李世民停住伸展的手臂,回眸望來,果然,是武媚娘,那曾聲勢咄咄的女子。
轉身,微微一笑,任武媚娘為他平整衣袍,束髮梳洗,沒過一會,便龍袍整立,面若容光,這才回眼一望,只見徐惠始終站在一個角落,許久未曾一言,眉間亦似有淡淡輕愁,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