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身吩咐媚娘一句:“你先下去。”
媚娘低身應了,路過徐惠身邊,眼光微有一側。
李世民走過來,執起女子一縷青絲,輕輕把玩,隨意道:“怎麼?突然心事重重的?”
徐惠舉眸而望,眼神有一些凝重:“沒什麼,妾只是覺得心裡總是不安。”
“不安?”李世民近前一步,把住女子細肩:“是朕令你不安嗎?”
“不。”徐惠趕忙搖頭,幽幽望向殿外:“是……媚娘。”
李世民凝眉,亦望了過去:“武媚娘?”
徐惠點頭:“是啊,妾與媚娘一同入宮,情同姐妹,而媚娘無論才情相貌皆在妾之上,可是如今……”
不禁垂首,眼含愁緒:“這令妾心中著是不安,總覺得這一切,都本不該是屬於妾的。”
李世民低眸望她,心下卻俱是懂得的,無論是怎樣倔強的個性,卻仍還是個天真的女孩子而已,將她輕輕攬入懷中,柔聲道:“才情相貌在你之上嗎?怕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朕,便未曾覺得,卻令你不安了?”
徐惠搖首,抬眸望向李世民,眼中卻突有一些猶豫:“陛下,有件事在妾心中,始終是一個結。”
李世民修眉一緊,似想起了昔日情形,當初,自己著意恩厚於她,她卻冷談非常,甚至心有抗拒,當時便言心中有結,卻不肯說,自己亦沒有追問,看來如今,無論她是否心屬了自己,這個結仍在!
李世民看看天色,已至上朝時候,微笑安撫的道:“好!待朕上朝回來,定與你好好解掉這個結。”
徐惠只覺額上溫熱,男子聲音溫存:“有空,多陪陪兕子和楊夫人。”
隨即,便是滿心的空落,待徐惠再回神來,帝王背影已匆匆消失在殿閣中。
輕輕嘆氣,心中不安加劇,解掉這個結又談何容易?自己又要從何說起呢?
如今,太子東宮一片蕭索,聽聞太子整日閉門不見任何人,便連九殿下前去,皆被擋在了殿外,兕子不哭不鬧,卻更令人心焦,總也不肯說話,別是嚇出了什麼病來。
而楊若眉……徐惠轉眼望向天際紅霞如綢,只聽說楊夫人一再追問,李世民便婉轉告知了慕雲一事,楊夫人聞之慟哭,本便傷重的身體,更是難堪心痛。
一樁樁、一件件都看似與自己無關,可為什麼,這種不安,卻會在自己心中逐漸蔓延,細細想來,更如同萬縷千絲般與自己相連,牽扯不開!
第 36 卷 畫墨如霜風月濃7
楊若眉已搬回了芙蓉苑,理好思緒,徐惠便命人備了些清淡果品,唇邊噙一絲笑意,徑直而去。
碧兒侍候在左右,徐惠詢問了,卻說楊夫人已兩日不曾進食,藥水亦是不進。
走進芙蓉閣中,撲鼻一股濃濃的藥味,徐惠將果品放在桌上,楊若眉雖不進藥,可宮女們仍不敢怠慢,尚有一碗藥放在桌上,探手一摸,已是涼了。
徐惠轉身吩咐:“碧兒,去將藥熱了。”
碧兒應命去了,楊若眉虛弱望過來,只見徐惠秀眉微凝,輕輕走到自己床邊,想自己的容顏定是憔悴多了,只是低眸嘆息,並不言語。
徐惠心中無端酸澀,楊若眉自是見過的,對自己甚是和善,不過幾日前,還是豔美如昔、絕色傾城的女子,歲月絲毫未能驚動她絕倫的美貌,可如今,容顏蒼白、面色憔悴,嬌唇慘白如紙,似只一夕,便老上了幾歲。
“夫人。”徐惠低聲道:“夫人還是要用藥的,陛下很是擔心,夫人這樣不但於事無補,反而會傷了自己,何必?”
楊若眉惘然一笑:“你有所不知,當年,我已欠下了慕雲太多太多,害她從小孤苦,無依無靠,而今……甚至來不急再聽她喚我一聲娘,她就……”
淚水簌簌而落,徐惠連忙安慰:“夫人莫要太過傷心,當年的事,我並不知道,可如今,夫人這樣傷心也是徒勞,若慕雲有知,血濃於水,想她心中亦不會好過的。”
言畢,楊若眉突地似驚覺了什麼,凝眉望向徐惠:“不,不會的,慕雲……她怪我,她是怨恨我的!真的,真的……”
說著,淚水流瀉如泓:“這些日,我都夢見了她,她在哭,一直在哭,她說,她是被人害死的,她不想死,不想死……”
幾近崩潰的掩住憔悴面容,徐惠連忙坐在床沿邊,將楊若眉摟在懷中,任她縱情哭泣。
“是我害了她,是我……”楊若眉一句句的重複,卻令徐惠心頭猛然一抽,腦海中彷彿穿過無形利劍,剝開一層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