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愁的人,給他們安慰,飢餓的人,給他們食物,而我所能做的,為什麼總只
是後者。
“莫里常常說起你們。”夏米埃說。
我慚愧的低下了頭。
“你們哪裡認識的?”荷西問。
“在牢裡。”夏米埃說完笑了起來。
“兩個人都在街上賣東西,流動執照沒了,被抓了進去。要罰錢,兩個人都沒
有,後來警察把我們關得也沒意思了,先放了我,我出去了,想到莫里一個異鄉人
,孤伶伶的關著實在可憐,又借了錢去付他的罰款,就這麼認識的。”
夏米埃很親切,生著一副娃娃臉,穿得好髒,就是一副嬉皮的樣子。
“很慘了一陣吧?”我問。
“慘?坐牢才不慘哪!後來莫里病了,那時候我們白天批了一些便宜玩具來賣
,還是跟店裡欠的,賺也賺不足,吃也吃不飽,他呢,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倒下來
了,倒在街上,我送他去醫院,自己又在外面大街小巷的賣貨張羅錢給他看病,那
時候啊,又怕警察再抓,又擔心莫里發神經病,老天爺,怎麼熬過來的真是不知道
,莫里啊,有好一陣這裡不對勁━━。”
說完夏米埃用手指指太陽穴,對莫里做了一個很友愛的鬼臉。
我聽著聽著眼睛一下子溼了,抬頭去看陽臺外面,一輪明月正冉冉的從山崗上
升出來。
夜風徐徐的吹著,送來了花香,我們對著琥珀色的葡萄酒,說著已經過去了的
哀愁,此時,我的重擔慢慢的輕了下來。
如果說,人生同舟過渡都算一份因緣,那麼今夜坐在陽臺上的我們,又是多少
年才等待得來的一聚。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我舉起杯來,凝望著眼前一張張可親的笑臉,心裡不再自責,不再悵然,有的
只是似水的溫柔。
臨去之前,莫里從口袋裡掏出一把一把乒乓球大小的小貓小狗來,夏米埃又抓
了一把小黃雞給我們。
“還可以留著賣嘛!”我說。
“我們有自己的路線和手藝,巴賽隆納去添了貨,再從頭來過,這東西不賣了
。”莫里說。
“錢夠嗎?”我又關心的問了一句。
“不多,夠了。”
我們執意要送他們回港口去,這一回,他們居然睡在一間妥烊的商店裡。
荷西與莫里重重的擁抱著,又友愛的拍拍夏米埃。
輪到我了,莫里突然用日語輕輕說∶“感謝你!保重了。”
我笑著凝望著他,也說∶“珍重,再見!”接著向他微微鞠了一躬,一如初見
他的時候一樣。
在回家的路上,荷西突然提醒我∶“明天約了工地的老守夜人來吃飯,你沒忘
了吧?”
我沒有忘,正在想要給這個沒家的老人做些什麼西班牙好菜。
人生何處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識━━。
深藍色的夜空裡,一顆顆寒星正向我眨眼呢!
永遠的馬利亞
當我從蘭赫先生的辦公室裡出來時,恰好看見荷西正穿過對面的街道向我迎了
上來。
“可不可怕,蘭赫說,那邊公寓非派一個清潔工給我們呢,難怪房租要貴那麼
多。”我晃著已拿到手的新家鑰匙,報告大新聞似的說著。
“啊!”荷西無所謂的漫應了一句。
“說是房租內有三千塊是工人錢,三十家人,攤了四個工人,每天來家一兩小
時。我跟蘭赫說,這種事情我可不喜歡,他竟然說不喜歡也沒辦法,這是規定。”
我不太高興的又在嚕嚕嗦嗦,一面用力打了一下路旁的一棵玫瑰花。
荷西並沒有回答我,在空曠無人的路上,他開始對著空氣,做著各種奇形怪狀
的可怖表情,手掌彎彎的舉著,好似要去突擊什麼東西似的,口中微微的發出好凶
的聲音,狠狠的說著。
“小時候,幾乎每一個帶我的傭人都知道怎麼欺負我,屁股上老是給偷掐得青
青紫紫的,那時候膽子小,吃了她們多少苦頭都不敢告狀。嘻嘻━━想不到二十年
後也有輪到我回掐女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