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裡一片靜寂,那麼多的人,卻沒有一點聲音。
“說下去!”審判長說。
貝尼代託繼續說:“撫養我的繼母很愛我,但我那邪惡的本性超過了我繼母灌輸在我心裡的美德。我愈變愈壞,直到犯罪。我不斷地詛咒上帝把我造得這樣惡劣,給我這樣一個不幸命運的時候,直到有一天,我發覺造成這樣結果的並不是上帝,而是我的父親,從那以後,我不再詛咒上帝,而是詛咒我的父親。自從我落地的那天起,我的命運就悲慘、痛苦和傷心。所以,我一定要在此,說出這番話。”
就算是現在法庭上突然冒出來十個強盜,也不會比貝尼代託的一番話更令人們驚訝了。
“你的母親呢?”審判長問道。
“我的母親以為我死了,她是無罪的。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我也不想知道。”貝尼代託聳聳肩。
剛剛轉醒的騰格拉爾失人發出一聲尖銳的喊叫,接著是一陣啜泣,陷入一種劇烈的歇斯底里狀態。
維爾福精神恍惚,耳聾腦漲,站了起來。
“證據呢?”審判長問。
〃證據?”貝尼代託大笑著說,“您要證據嗎?請看看維爾福先生,然後再來向我要證據。〃貝尼代託始終保持著微笑。
每一個人都轉過去看檢察官,檢察官無法忍受那麼多人的目光只盯在他一個人身上。他踉踉蹌蹌地走到法庭中心,頭髮散亂,臉上佈滿被自己的指甲抓出的血痕。人們開始低語。
“父親,”貝尼代託喊道,“他們問我要證據。你希望我給他們嗎?”
“不,不,”維爾福用一種嘶啞的聲音結結巴巴地說,“不,不必了!”他看到人群中的一條小路,踉踉蹌蹌地走出了法庭。
71。強盜與公主
維爾福衝出法庭,踉踉蹌蹌地走在路上。
“維爾福先生。”一個聲音從後面叫道。
維爾福回過頭,“基督山伯爵……”
“是的,是我。”伯爵回答,“您還記得嗎,我還有一個名字。”
“什麼?”維爾福呆滯地問道。
“您仔細想想,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馬賽。那天,您正準備和聖·梅朗小姐舉行婚禮,而我也在同一天和一位姑娘結婚。”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維爾福腦子已經亂成了一團麻,“告訴我吧,您叫我究竟是什麼事?誰啊,你到底是誰?”
“我是被你埋在伊夫堡裡的一個可憐又可怕的陰魂。我從墳墓中爬出來,上帝賜給我一個基督山伯爵的面具和一堆財寶,為的就是讓我來懲罰那些罪人。”
“啊!你是愛德蒙·唐太斯!”維爾福像見到鬼一樣,“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這一切都是你做的!我知道了,這都是你做的!
他一步步後退,再也承受不了打擊,轉身向著家裡跑去。維爾福一口氣衝進了家門,家裡沒有人,僕人們不知道都跑到哪裡去了。他慌慌張張地推開維爾福夫人的房門,裡面同樣沒有人;他抓著自己的頭髮,想到之前他自詡為正義的化身,叫她去死,而他自己,才是最該死的人!
他痛苦地呼喚著夫人與兒子的名字,沒有人回應,他又跑出去推開書房的門,屋裡空蕩蕩的。
“啊!懲罰已經到了嗎?”他叫著,看到桌子上的一杯水,那是一杯檸檬汁,他是從來不喝檸檬汁的;為什麼這杯水會出現在這裡?
像是魔鬼在這一瞬控制住了他的意識,他想到了什麼,他一下抓起那個杯子,仰頭把裡面的飲料一飲而盡,隨即爆發出痛苦的笑聲。
“維爾福先生!”維爾福夫人跑著愛德華跑進了書房。
維爾福已經全身痙攣,只覺得渾身發冷發麻,像有無數刀子划著他的皮肉,他流著眼淚,叫道:“懲罰我吧,懲罰我吧!”
在最後一點意識消失在他腦中之前,他瞥到了門口的妻兒,扭曲的臉上露出一絲像是寬慰的表情。
維爾福失人觸電一般地盯著空空的杯子,一下子癱軟到地上,那裡面裝的是她準備自殺的毒藥,那種最致命的毒藥。愛德華從他母親的懷裡掙脫出來,看著已經口吐白沫的維爾福,嚇得連著後退了幾步,驚叫著跑了出去。
瓦朗蒂娜一直守在她祖父的房間裡,從吃過早飯開始,她就異常的疲倦,這會兒正趴在桌子上睡覺,她被幾聲尖叫驚醒,看到爺爺的眼裡充滿警惕,正在看著自己。
“我去看看發生什麼了……”她扶著額頭,走出了祖父的房間,走進了書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