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很多人自己都是親自參與了彈劾玳國公府行動的一員,也覺著沈慄這小子很有些……邪性。
此時沈慄還不知道自己被人視作了衰神,正在津津有味地聽才茂說八卦。
沈慄被人打斷了一根肋骨。在此時,骨折算是一種比較嚴重的外傷了,沒有現代醫療手段,郎中們只能憑藉經驗為傷者正骨,用木板固定傷處,再敷些藥膏,開些壯骨培元的湯劑。至於會不會繼發感染,或接錯了骨頭,就是御醫也束手無策,因此致殘、喪命者比比皆是。
這也是沈淳一直對沈慄的傷勢耿耿於懷,堅持要報仇的緣故。
所幸沈慄生於武勳之家,有些在鬥毆中保護自己的常識,斷了的骨頭沒有戳進內臟。又及時得到救治,如今已經沒有危險,只待骨頭長好。
傷筋動骨一百天,就算沈慄年輕恢復的好,此時仍舊不能隨意行動,只在榻上靜養。
才茂得了才經武的吩咐,這些天隔三差五地上門。此人才學稀鬆,詩文經賦一竅不通,濟世之策半點不明,只揀些街知巷聞,家長裡短拿來談論,倒是為沈慄解了些靜養中的無聊。
“……大約是彈劾玳國公府意猶未盡,如今又開始彈劾起湘王世子了。”才茂一手捻著果子,一手端著茶盞,搖頭晃腦道。
沈慄一挑眉:“湘王世子?”
才茂點點頭,哂然道:“真是沒事閒的,那湘王世子是做什麼來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過是個質子罷了,能掀起什麼風浪?若來的是湘王殿下,倒也值得這些大人們議論議論。盯上這個湘王世子,這不是柿子專揀軟的捏嘛?”
“他們彈劾湘王世子什麼?”沈慄好奇道。
“還是因為前陣子大皇孫生病之事。”才茂道:“都傳是湘王世子下的手。”
沈慄皺眉道:“此事不是早有定論?與湘王世子無干。”
“原是這麼說的,可不知為何言官們又說是什麼湘王世子乃藩王子嗣,居於東宮不祥,沖剋了大皇孫,”才茂不屑道:“還扯上了欽天監,監正馮有年親自出馬,說什麼有賊星犯太微,若不驅除,必將有更大禍患。”
沈慄頓時嗆咳起來,牽動腹腔,疼痛不已。
才茂忙放下手中東西,親手端茶來給他順氣:“可輕著些,若是損了身體,在下可沒有臉面再登貴府的門。”
沈慄平復了一下,不可思議道:“怎麼就想到這個上?連天象都拿出來說?”隨即恍然道:“哎呀,說別的,好歹都有法子辯駁,沒做的就是沒做。摻和上命理運勢,才教人辯無可辯呢。”
“誰說不是呢?”才茂笑道:“難為竟有人想到了這個法子。”
沈慄皺眉問:“皇上怎麼說?”
才茂道:“皇上自是不信的。只斥退了馮有年,說他無事生非,若有再犯,就要問他妄議宗室之罪,也不許朝中再談論此事。””
沈慄點頭道:“皇上英明。若是憑欽天監一句話就判斷宗室運數,往後皇子們的運數是不是也能由他們判斷?那不是……”
“那不是連誰當太子都由著他們胡說了?”才茂脫口道。旋即覺察自己失言,忙捂住口,看著沈慄傻笑。
沈慄失笑:“在下這裡也就罷了,出得門去,才兄還是謹慎些為妙。”
“曉得,曉得。”才茂涎著臉笑道:“我可不是鬱楊,沒有給家父惹禍的心。”
沈慄搖搖頭,陷入沉思。
“怎麼?”才茂問道:“賢弟想到什麼?”
沈慄疑惑道:“找人麻煩,總要有個原由。按說湘王世子遠道而來,又一直在東宮養病,別說冒犯了誰,便是連面都不露。怎麼會有這麼多人盯著他不放?”
“聽賢弟這樣一說,還真是挺奇怪的。”才茂摸了摸腦門:“這麼一窩蜂地彈劾湘王世子是要做什麼?再說,這手段也挺蠢的,皇上又不會信。”
沈慄搖頭道:“不,不對。謠言惑人,此事雖然暫時平息,但有了馮有年這句話,日後但凡宮裡出了什麼事,都會教人猜疑到所謂湘王世子的命數。”
才茂眨眨眼,嘆道:“這招數可夠狠的,誠心叫湘王世子不安生。”
“少爺,”青藕在門口道:“玳國公府的鬱辰少爺到了。”
沈慄笑道:“快請進來。”
才茂也是見過鬱辰的,倒不算生疏,互相見了禮,才茂道:“在下今日還有個飯局,這便告辭了。”
因他近日常來,沈慄也不留他,只道:“我這裡清閒得很,才兄得空便來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