頰上的最後一撫……後位的鞏固和內心的寂寥不安……回到沈家的夢沉,忽然得知真相前來詢問時她的震驚……惶恐之下喪失理智給他那殘忍的一刀……重傷他後猶自不放心,命沈家將他放逐至冀北的絕情……三年後他再次出現,從此保持距離,恭謹敬重,口口聲聲喚她姑姑,再也沒提過一字身世,而她年歲越長,內心越空,榮華後位如一夢,到頭來用盡心思,只不過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
那夢做到今日,忽然被一聲母后喚醒,她幾乎要熱淚奔湧,此刻才知何為心痛。
看著她的眼淚,沈夢沉的手,忽然顫了顫,眼神裡掠過一絲驚異,一絲愧然。
這絲愧然沒有被低頭拭淚的沈榕發現,卻被一旁的君珂看見,她怔了怔——沈夢沉會慚愧?他在慚愧什麼?
一轉眼看見沈夢沉扶著沈榕款款坐下,沈榕身下,赫然竟是御座!
君珂恍然大悟。
狐性多疑,沈夢沉今日再次空手套白狼奪取大燕皇位,但依舊不放心這四周安危,作為新帝,這御座等下他是必須要坐的,因此能夠對他造成傷害的,也只有這御座,他看見納蘭君讓先前安坐御座依舊不放心,此刻便讓沈榕也先坐上一坐。
如果前面納蘭君讓都是計,御座必有機關,沈榕這一坐,便會送命!
君珂心底一陣發寒,看著沈榕激動欲淚神情更覺涼到心底,她霍然低頭,不想自己臉色被沈榕察覺不對。
真相太過殘忍,還是讓她沉浸在兒子終於原諒她的美好幻想裡吧。
沈榕坐下,身子還向後靠了靠,沈夢沉目光在御座上掃過,安然無事,才彷彿忽然想起般笑道:“哎呀,剛才沒有注意,這竟是御座,母后……”
“哀家也忘了,真是不該……”沈榕慌忙站起,一拉沈夢沉,道,“夢沉,夜長夢多,宜儘早登基。等下便和內閣公卿諸臣商議,為你擇定吉日登基,如今百官俱都上表,你便是大燕的皇帝,正該在此接受朝賀才是。”
“母后說的是,不過母后勞苦功高,也該於這大殿之上,一併接受百官朝賀。”沈夢沉笑意晏晏,“來人,另取一座,設於御座左側。”
沈榕滿面歡喜,忙要推辭,沈夢沉早已命人搬了座椅來,擱在御座之側,內殿就有酸枝梨木嵌雲母石的短榻,鋪上十二龍鳳明黃軟褥,赫然又是一方寶座。
底下眾臣看著,也沒什麼異議,新帝此舉,不過市恩懷柔,向太皇太后所代表的公卿勢力示好而已。
誰知這座椅搬上去以後,沈夢沉又道:“再設一椅,給我的皇后,兩宮母儀天下,自該一視同仁。”說完對君珂笑盈盈招手。
群臣驚得呼一下站起來,內閣三大學士急急上前一步,“陛下,君珂乃敵國皇后!我大燕階下囚,如何能夠以皇后之位相待,受我大燕百官朝拜……”
沈夢沉手一招,殿下那一排護衛,齊齊跨前一步,正逼到站在最前面的三大學士面前,手中漆黑的長刀,幾乎已經戳到了三人的胸膛。
“堯國當然是敵國。”沈夢沉笑吟吟伸出三根指頭,“制勝他國者,不僅有以力制之,以兵勝之,也有以勢壓之。朕把納蘭述的皇后都搶來做了皇后,他納蘭述顏面掃地,自此永遠輸大燕一頭,未戰先敗,氣勢已弱。一個連妻子都無法保護的人,如何能駕馭一國,鎮服百官,將使萬兵?他連君珂都輸給了朕,又如何對堯國皇后麾下的鵠騎雲雷交代?君珂一旦成為朕的皇后,堯國必亂,如此有何不好?”
他這番歪理說出來,群臣都愣了愣,覺得似乎也許大概好像,也有那麼點道理?
不起眼角落裡,那年輕的御史,摸了摸臉,嘿嘿笑了笑。
他一笑,他身邊的人就抖了抖……
“來人,設座。”
同樣的座位抬了上來,這回放在右側。
“我有答應你坐?”君珂攏著袖子,看著那明黃軟褥的寶座,笑得淡淡。
沈夢沉笑著拍拍手,兩個打扇的宮女上殿來,都有點形態僵硬,目光呆滯,君珂看見左邊那個,眼睛一直,“紅硯?”
紅硯眼神呆滯,目不斜視,步態僵直地上殿,立在君珂座位背後。
“想救她嗎?”沈夢沉一指,“乖乖上來吧。”
君珂垂下眼,半晌笑笑,“最近境遇真離奇,階下囚忽成座上客,還能被大燕群臣參拜,有何不好?”
她不急不忙上殿,身後一隊紅門教徒扮成的侍衛,持刀拿劍,對準她的後心,看起來很有幾分滑稽。
“坐,坐啊。”君珂上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