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富貴的千金有侍女照料,尚且好些;出身貧寒的村婦只能跪著,用雙膝行走,以謀生。 足以小為美,這等癖好實乃為了滿足男子卑劣的控制慾與扭曲的審美而存在的。 於女子而言,有百害而無一利。 諸多女子卻或主動或被動地投其所好,可悲可嘆。 一念及此,他下意識地欲要掙脫,卻是被奚清川扣住了一雙足踝。 “娘子稍安勿躁。”奚清川變出了一對雀頭履來。 ——傳聞,太真縊於馬嵬坡後,有一女子拾得雀頭履一隻,那雀頭履以珍珠飾口,薄檀為底,僅有三寸半。 寧嘉徵並不識得這雀頭履,只覺得其外形古怪,顯然為纏足之人所穿。 “啊,為夫險些忘了,娘子並未纏足。”奚清川作恍然大悟狀,卻繼續為寧嘉徵穿雀頭履。 在穿上的一剎那,雀頭履居然變得合腳了。 寧嘉徵恨透了奚清川,但不得不承認奚清川的修為遠勝於他,不愧是大乘期的修士,與連元嬰期都未到的他天差地別。 若不是奚清川剜出了他的內丹,至多百年,他定能勝過奚清川。 他暗暗地磨了磨牙,猝不及防間,被奚清川潑了一身黃山毛峰,霎時怒火沖天。 他並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忍了又忍,才將怒火壓下,繼而抬起首來,疑惑地道:“夫君意欲何為?” 奚清川眼尖地發現寧嘉徵在抬起首前的一剎那收斂了尖銳的不馴,並不意外,只覺有趣:“曲線畢露,半透不透,更為誘人。” 寧嘉徵不知該作何反應,半晌才道:“夫君喜歡便好。” “為夫喜歡得很哪。”奚清川抬指一點,被放於一旁的“牽機”旋即落入了他掌中。 寧嘉徵清楚奚清川絕不會將“牽機”留予他,遂一言不發。 奚清川離開九天玄宗多日,積攢了不少的宗門事務亟待處理,意味深長地望了寧嘉徵一眼,便拂袖而去了。 寧嘉徵唯恐奚清川去而復返,過了足足半個時辰,方才將身上溼漉漉的衣衫剝下。 近來倒春寒,加之他身子骨弱,區區半個時辰,他已被凍得瑟瑟發抖。 他將自己擦拭了一番,重新穿上孝衣,繫緊孝布,後又將孃親的那片衣袂藏了起來。 ——便是用於包紮丹田處的那片衣袂。 入夜後,他正欲將九天玄宗探查一番,一開啟房門,陡地與兩名九天玄宗的弟子面面相覷。 卻原來,房門外一直有人守著,他先前竟是一無所知。 他自認為耳聰目明,豈料,一朝落難,成了耳聾眼花的廢人。 若非他現下筋脈盡損,內丹缺失,十餘年的修為毀於一旦,要制服這兩名下等弟子不費吹灰之力。 其中一名弟子恭聲道:“夫人必須徵得宗主的同意,方能出去。” 那奚清川料定他必然不會安分守己,遂將他禁足了。 “夫人”這一稱謂格外刺耳,寧嘉徵並不願當奚清川的夫人,奈何形勢比人強,只得將房門闔上了。 憂憤交加之下,他輾轉難眠,期間,吐了一回血,時近天明,方才倦極而眠。 不知多久後,些微動靜鑽入了他的耳蝸。 他猛地睜開雙目,坐起身來,撩開床簾,放目望去,只見一身形略顯佝僂的老嫗正向他走來。 這老嫗看起來乾瘦,好似一副成了精的骨架子,說起話來卻是中氣十足:“夫人既已醒了,請快些坐到妝臺前來吧。” 寧嘉徵在妝臺前坐下後,迫不及待地道:“是否梳妝完畢,我便能見到我的家人了?” “這不歸老身管,老身不知。”老嫗端了一盆子水來,仔細地為寧嘉徵淨過面後,又將一杯濃鹽水與一枝楊柳塞進了他手中,示意他潔齒。 他照做了,緊接著,老嫗從妝盒中取出各種胭脂水粉,次第排開。 昨日,那可惡的奚清川曾要求他將自己當作女兒身,今日便派了這老嫗來為他塗脂抹粉,一則是為了羞辱他;二則是為了逼他早日徹底臣服;三則是為了見不得人的癖好吧。 由於小妹愛漂亮,終日縈繞著脂粉味,因此他早已聞習慣了。 但是面脂一沾上他的面孔,他忽覺甜膩得反胃。 老嫗不管未來的宗主夫人的意願,依照宗主之命,兢兢業業地為其上妝。 寧嘉徵眼睜睜地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逐漸地變得濃妝豔抹,塗上口脂後,更是全無原本的模樣了,像是一隻披了畫皮的妖魔鬼怪。 然後,老嫗為寧嘉徵梳了墮馬髻,並插上了一支金步搖。 再然後,她利落地為其穿上了烏金雲繡衫、縷金挑線紗裙,以及珍珠繡花軟底鞋。 自己身上的穿戴肉眼可見地價值不菲,寧嘉徵腹誹道:奚清川有這麼多閒錢,何不如用來救濟勞苦大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