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李天郎不禁莞爾,區區一口茶,也生出這許多講究起來,到底是長安啊!可惜那所謂精製煎茶,早就被他牛飲而盡,卻沒品出什麼特別來。
四五個衣著華麗的富家子弟昂首闊步邁入“溢香閣”,一邊大聲叫店夥上茶,一邊熱烈討論。小二住了口,道聲“兩位慢用”,趕緊去招呼這撥客人。幾人極是跋扈,進得店來吆五喝六,旁若無人地喧譁說笑。一個長著兩撇很神氣小鬍子的漢子道:“昨日去號稱長安首富的王元寶之王家富窟,見其以金銀裝飾居屋,牆壁用紅泥塗飾,以沉香檀木為門檻,用似玉之石鋪砌地面,用錦文石做柱礎,豪富令人咋舌!為幾日雪化路滑,甚至用銅錢穿銅線鋪於花園謂之防滑!奢靡至此!不過今日所見,那王家又算幾何!”
“確實如此!”另一個年少白臉人士把玩著一隻刺繡精美的香包,滿臉羨色地說道,“長安富賈如雲,那王元寶算是頭檔,富可敵國,勝似帝王,但今天這一比……嘿!我只聽說寧王李憲在其後園牡丹花梢捆綁金鈴,以驅雜鳥;申王府以紫檀木做燭奴,香飄半城,都是駭人聽聞之奢。那知這楊氏一家……嘖嘖!這樣好的揚州刺繡,說丟就丟了!”幾個人點頭稱是,有人探過頭來一起觀看那香包,性急的更是將鼻孔湊近,大力抽吸,連贊“好香!”
“怪不得長安人嘆:生女勿悲酸,生男勿喜歡,所謂‘男不封侯女作妃,看女卻為門上楣’,也不知楊家走了哪門子運!過得好生逍遙痛快!”與其同行的一個洛陽口音的中年漢子估計平日價就愛附庸風雅,此時說起話來也是滿口書包,只是語氣兀自酸溜溜地,“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這楊玉環能把皇帝老子哄成那樣,當真是個人間尤物啊!”
“哈哈!常兄想來必是饞涎欲滴,那楊貴妃豈是你能消受的!白日做夢吧!你也只能去平康坊找個騷娘子去去火,卻又捨不得銀子!哈哈!哈哈!”眾人一起取笑,言辭中頗多淫褻之意。聽得李天郎不禁大皺眉頭,高雲舟已經猜到七八分,悄聲說道:“看來又是楊氏一族陪天子避寒華清宮了!”
“可是楊貴妃之外戚?”李天郎看著不斷有人加入到討論中,為誰家服飾豔麗,誰家車馬華貴爭執不休,羨慕乃至立志效仿者甚眾。“大唐富足天下,但總不可驕奢太過,尤其是外戚恃寵,難免上行下效,歷朝皆視為痼疾……”
正說話間,看見阿米麗雅滿頭大汗地牽著兩條大狗,氣喘吁吁地出現在人群中。當巨獒把她帶到李天郎身邊時,不僅引來眾人側目,也誘發一陣唏噓議論之聲。公主將牽狗的皮帶往李天郎手裡一塞,放下另一隻手裡的提藍,端起桌上的茶杯毫不客氣地猛喝幾大口。
“慢點!慢點!”李天郎一聲呼哨,叫兩犬蹲坐。
“真是,這兩頭畜生欺負我來著!差點沒被它們氣死!”阿米麗雅坐下喘勻了氣,掏出汗巾擦著額頭的汗,“方才我正在一商鋪買胡餅,突然大街上傳來喧鬧之聲,一時間人潮湧湧,好生熱鬧。隨口一打聽,說是楊氏一家要往華清宮去。我原本想,恐怕是楊玉環楊貴妃的家人吧,心存好奇,也跟著去看看,見識一下傾國傾城的大唐第一美人。嘿,那知人山人海根本看不見不說,兩頭畜生因人多繁雜,兇性大發,狂吠亂跳,我哪裡抓得住,只好將它們縛於一家商鋪門柱之上,匆匆一瞥,也算開了眼界!”
“見到第一美人了麼?”李天郎揶揄道,“暗地裡沒比較比較?”
“哼!那裡見得到!”阿米麗雅大發嬌嗔,“不過見到五隊著不同色繽紛綵衣的紅男綠女分列而行,猶如春天百花齊放般燦爛。幾輛牛車,也是飾以金翠,間以珠玉,上面還有好多吹奏樂器的美女。想來牛車極重,幾頭健牛都是步履艱難。旁邊騎馬的隨從,所騎的那些高頭大馬,顯然來自西域,價格必是不菲,這倒罷了,居然是以黃金為銜嚼,以錦繡為障泥,天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只在佛經上看到這樣的場景,那就是西方極樂世界!”
李天郎神色凝重起來,從苦寒淒涼的邊塞,到豪奢如斯的長安,真是天壤之別。難道數十萬戍邊將士的血汗,換來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街邊百姓皆為其歡呼喝彩,鬧市宵小也雀躍跟隨。那車中女子,一路拋灑花瓣,竟不知隆冬季節,哪來的那麼多鮮花!隊伍走遠,沿路遺失的鞋子和頭上掉下的珠翠釵環,隨處可見,成為眾人哄搶之物……”阿米麗雅嘖嘖感嘆,沒注意到臉上變色的李天郎,“大唐富貴甲天下,固然令人羨慕,可是我一路東來,仍舊見到很多飢寒落魄的可憐人啊!即使在長安,也有跪地乞食的窮人,街頭也見餓殍……你們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