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部分(3 / 4)

小說:十月全本 作者:連過十一人

子,有炕、席、蛛網、灰塵,馬小栓帶著妻小,就搬進來住下了,真是家徒四壁,但也算是有了一個家。馬小栓問掌櫃,我幹什麼活?老掌櫃說:“只要手腳勤快,沒有找不到的活。”馬小栓躬身說:“懂了。”

馬小栓見啥做啥,把柴火劈出來,碼在屋簷下。把車輪子修理好,推到一邊去。把磚瓦揀順溜,碼成了一堵牆。還有很多空空的大缸,也倒扣著碼成了牆。院子灑掃乾淨了,又把鐵爐子升起火,鋪子裡的鍘刀、菜刀、鋤頭、剪子、錐子……都投進去燒得通紅,統統在砧子上敲打了一遍。柳芬攬了廚房的事情,還管洗衣服,抹灰、掃地,加工製藥的草根樹皮。筐兒有了藥吃、飯吃,過幾天就有了生氣,頭上紮了朝天辮,穿了紅肚兜,跑出來替爹拉風箱。爐火烤在她的黑黝黝的小臉上,汗珠子烏金般閃亮,馬小栓陡然想起翠翠來,心口一酸,手裡的錘子掄得山響。晚上,馬小栓總要起炕兩三次,卸貨、上貨,大車徑直駛進院來,馬銜了枚、蹄綁了布,沒一點兒聲響,貨都捆在麻袋裡,鐵一般死沉死沉的,是什麼,他不知道,也不問。有時候卸下的不是貨,是病人,一個,兩個,三個,老掌櫃親自攙扶著,引進他自家房子裡去了。沒貨的時候,馬小栓也抓起劈柴的斧子,去院子裡溜達,四處看看、聽聽,有沒有動靜。他覺得他該替掌櫃管好這院門。星光、月光好的時候,能望見鎮子東邊日本鬼子的炮樓。風呼呼地吹,夾著零星嗖嗖的冷槍,馬小栓就想,這野去處,難怪叫他孃的風殺口。

幹了小半年,老掌櫃把馬小栓叫了去,把一堆錢推到他面前,說:“世道不太平,藥鋪又開在鬼子炮樓下,怕你一家子有閃失,你還是走了吧。”馬小栓說:“國破家亡,哪裡又有太平呢?您要信得過,我就跟著您。”老掌櫃點頭,嘆氣道:“信,自然是信得過。”馬小栓心裡發熱,尋思他乾的事情,一定是擔著血海般的風險的。

老掌櫃又在藥鋪邊起了個客棧,裡邊住客,外邊飯館,都交給柳芬張羅。柳芬茹素,但宰鵝殺雞還是手不發抖的。她炒的辣子雞雜,辣得人嘴巴發麻,滿臉汗豆,還忍不住要吃,一時飯館生意大好。有天馬小栓正把鍘刀從爐膛裡夾出來捶打,兩個日本兵吃了辣子雞雜、喝了燒酒,闖到這邊來尋事,嘴裡哇啦哇啦,只聽清幾個字,“土八路”和“花姑娘”。他們在院裡搜了一圈,突然端起槍對著馬小栓,槍栓拉得嘩嘩響。馬小栓舉了雙手,瘸著腿朝前艱難地挪了幾步路,鬼子哈哈大笑,丟了他就往掌櫃的裡屋去。掌櫃不在家,兩個夥計出來攔,被一陣槍托打得抱頭蜷在牆腳根。馬小栓撿了根劈柴當柺杖,跟在鬼子的身後,鬼子一回頭,他就堆起諂笑來,像是來帶路的。掌櫃屋裡還套著好多屋,都用灰色的簾子隔開著,馬小栓也是頭一回進來,冷氣刺鼻,像跌進冰窖裡。最裡一間堆著一堆麥草垛,一隻母雞正窩在那兒在下蛋。倆鬼子哇啦哇啦,同時撲過去抓雞,雞驚叫一聲,從他們頭上飛走了。他們從草垛裡站起時,卻順手拖出來一個人。

馬小栓的吃驚和鬼子的吃驚都是一樣的!這人頭上纏著帶血的繃帶,臉色蒼白,雙目緊閉,還在昏迷中,對正在發生的一切,完全沒知覺。倆鬼子對視著,哇啦一陣,就像撿了寶,抬起那人就往外走。馬小栓哈了個腰,拿柴火撩起門簾來,鬼子剛要跨過去,他一柴火劈下來,鬼子哼都沒哼就倒了。後邊的鬼子見不好,扔了手裡的人,撲過來抱住馬小栓的腰,一摔就把他摔在了地上,怒罵著:“土八路!土八路!”拳頭雨點般打在馬小栓的臉上。馬小栓揮手擋著,卻找不到一點兒還手的空隙,心裡“啊呀”了聲,我就要這樣打死了?突然那鬼子的拳頭和臉都定住了,嘭的一聲,壓在了他身上。馬小栓一陣氣緊,過了半晌把鬼子推下去,才見他後頸窩插著一把大剪刀。這剪刀是柳芬專剪雞肚的傢什,然而,站在那兒的人,卻是扎著朝天辮子的筐兒。

十九

那個病人出來曬太陽的時候,已經是臘月的下旬了。筐兒一手攙著他,一手還提著那剪刀,從她戳死鬼子起,她就再沒和剪刀分開過。病人的臉色依舊很蒼白,繃帶取了,戴了頂氈帽,看起來不到二十歲,和馬小栓當年投奔黃浦軍校差不多。馬小栓正在對付一塊樹墩子,他朝馬小栓笑了笑,坐在一把椅子上。筐兒靠著他膝蓋,傻傻地看著他。他把筐兒的剪刀拿過來,從地上撿了片廢紙,剪了只公雞。筐兒微微一笑,說,再剪一條狗。他又剪了一條狗。筐兒說,再給我剪個大哥哥。他就剪了一隻小船和一個撐船的小艄公。筐兒叫:“爹,你看我有哥哥了。”馬小栓停了斧頭,瞟一眼,說:“你是該有哥哥的。”筐兒問:“他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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