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之一路倒是本分,似乎到氐盧山之前,也真不必再防她使什麼招式了。顧昀坐在火邊,瞥瞥田文離去的方向,唇邊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不過以姚馥之的心智,這兩人日日跟著她,豈有看不出其中奧妙。他不過是想讓她明白,她的一舉一動都在自己眼裡罷了。
他低頭看看手中的草籽,片刻,抬手撒到火裡。
只見火苗微微搖曳,周圍的空氣中盪漾起一陣淡淡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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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將軍待扁鵲不錯。”營地的另一邊,餘慶吃飽喝足,已經和馥之聊開了。他說了一段家鄉的趣事之後,忽然說到顧昀,道:“就說今日這野駱駝,只獵得兩頭,將軍卻獨獨給了扁鵲半隻腿。”
馥之正在用舊冬衣把雙腳裹住,聽他這麼說,頷首:“左將軍待人是不錯。”
這話她是真心的,周圍那麼多人,只有馥之得了肉。不過,她不會忘記顧昀心裡還惦記著白石散人。
餘慶笑道:“將軍是我最敬服的人。”
“哦?”馥之抬眼看看他,有些好奇:“為何?”
餘慶道:“將軍雖青年,卻英武無畏,戰功赫赫,又兼身世高貴,世人皆翹首。”
“如此。”馥之道。
餘慶卻對馥之的反應感到詫異:“扁鵲未聽過將軍之名?”
馥之微笑搖頭。
餘慶似看異類般睜大了眼睛,似乎很是不信:“豈不聞‘東州明珠西京玉?’”
馥之一愣。
這句話是出自前丞相衛儯�諡械拿�裕��比恢�饋N紖{是本朝名士,一生好品評,這方面得來的名聲卻比做丞相要大得多。“東州明珠西京玉”乃是他的名句,是他觀東西兩地男子後有感而發的經典之語,廣為流傳。
其中,“東州明珠”指的就是潁川謝臻。
謝臻生於望族謝氏,自幼便以貌美聞名。十一歲時,他曾隨父親往京中,當時丞相衛儯�患�缶��奩洹梆�ㄙ餉髦欏保�傭�琶�煜隆�
馥之的父親與謝臻的父親是好友,馥之與謝臻也自幼相識,這些事她自然瞭解得很。
不過,她卻從來不知道“西京玉”指的是誰。
馥之停住手上的動作,看著餘慶,狐疑地問:“你想說‘西京玉’就是……左將軍?”
綠洲
餘慶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讚賞地點頭:“正是。”
輪到馥之瞪大了眼睛。她腦中浮起顧昀那張黝黑的臉和剽悍的身姿,只覺無論如何也無法與“西京玉”或謝臻擺到一起。
見她驚詫,餘慶得意地笑,拿起地上的刀撥撥火堆,道:“我可不騙人。不瞞扁鵲,衛丞相在將軍十歲那年往顧府作客之時,餘慶我是服侍在側的。”
怪不得這樣瞭解……馥之心道,卻看著他,好奇地聽他說下去。
“將軍幼時可不是這個樣子。”餘慶繼續說,眼中閃著回憶的光:“將軍幼時生得白皙如玉,京中可是人人盛讚的。他乘車過市時,還有人作詩而贊哩。”說著,他想了想,清清嗓子,吟道:“輕車隨風,飛霧流煙。爾形既淑,爾,爾……”吟了兩句,餘慶神色尷尬,笑笑:“記不得了。”
馥之看著他,仍不解:“那為何成了現下這般?”
“為了上沙場啊。”餘慶道。
“上沙場?”馥之愕然。
餘慶點頭,他往四周看看,壓低聲音道:“顧氏世代武將,將軍恐容貌過於女相無煞氣,便專在毒日頭下練武騎馬,過了三年方成如今模樣。”
馥之瞪大了眼睛。
餘慶卻笑:“不過京中女子可都仍喜愛將軍,扁鵲若得同我等一道回京,便可見到滿街滿巷的人,都是來看將軍的。”
馥之眉頭蹙了蹙,正要再說,卻忽然聞得身後傳來田文的聲音:“說什麼這般高興?”
二人望去,只見田文揹著一大捆棘草回來了。剛才他說草不夠燒,要去尋些來。
“沒什麼。”餘慶笑嘻嘻地起身,接過他手中的乾草:“時候不早,快歇息吧。”
田文應了聲,瞥向一旁的馥之。
馥之已經用舊冬衣包好了腳,也看著他。
田文笑笑,卻有些幹,忙轉過頭去尋地方打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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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中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