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因為她在易容上有過人的天分,她就會假扮成他的樣子,瞞過其他人的眼睛。
他們如此做了幾次,因為行事謹慎,他也總不會在外耽誤太長時間,一直都沒有露出破綻。
他親政前的那一年秋天,又像之前一樣準備出宮,來向她交待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宜。都安排妥當了之後,他笑了笑,破例的第一次說:“如果到了日子我還沒有回來的話,就要麻煩馨兒再撐一段了。”
他外出從來都是按時來去,從不會發生延誤的情況,這次卻例外的準備著延遲返回的時間。
她愣了愣,隨即很快想到,那個女孩子前幾天私自出走了。這明顯是對即將舉行的大婚不滿,已經惹得很多知情的人議論紛紛。他這次出去,是要去找她吧?
那個任性的女孩已經讓他蒙羞了他明不明白?他卻依然去找她?
她氣怒交加,生平第一次失控的突然冷笑:“真是給人丟臉!”
他的眉頭微微皺了皺,也是生平第一次的,他對她說話的語調淡了下來:“我一向不看重這些。”
她愣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他依然是溫柔的,為了避免她再難堪下去,只說了這麼一句就淡淡將話題帶開,又交待了她一些要小心的事情。
話終於都說完,等到告辭前,他忽然笑了笑,對她說:“馨兒,一直以來,都麻煩你了,謝謝你。”
她又愣了愣,然後笑著說客氣,送他出去。
看著他的背影在影壁後消失,她終於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樣,跌坐回椅子上,她明白,從此之後,他即便要出宮,也不會再來請她幫忙。
始終隔著什麼,她和他之間始終都是隔著什麼,彷彿就差那麼一步,她卻始終走不近他。
其實別人的看法和世俗的評判什麼的,她又何曾在乎過?
她杜聽馨又何曾顧慮過那些俗人的目光?但是他是要顧慮的啊。他是大武的天子,是天派來的統治者,必須要像神一樣完美無缺——連他身邊的伴侶,也必須要同樣的完美。
她一直不都是那麼做的?儘量表現的更好,把最好的一面展現給別人。她是那麼想做他身邊完美的女人,他那樣的一個人,她不願他因為身邊的女子不夠好而受到一點苛責。
那一晚,她掩住臉失聲痛哭,再怎麼玲瓏的慧心又如何?再怎麼無言的付出又如何?
她的努力,他是始終看不到,或者是,他始終不曾肯用心來看。
那晚的夜色清寒如水,而從那天之後,她徹底成為了一個旁觀者。
從此之後,千里之外的江南,她的歡笑嬌憨,他的溫情縱容,再也與她無關。
其實,即便是到了這種地步,她也沒有完全放棄吧。
在深宮中一次次的聽著他推遲迴來的訊息,一次次的按照他的安排應對著新的情況,一個個無法成眠的深夜裡,她開始習慣獨自起床點上一爐香。
什麼香都有,藩國進貢的瑞腦,出自深山的百年檀香,添了加持甘露丸的藏香,每一爐點起來,都有淳厚的香味散開,把她包裹在其中。
最終,她喜歡上了一種宮中自行調配出來的香料,味道很奇特。
點燃之後,嫋嫋的輕煙散開,乍一聞,是明快的花香,盛開在春天的雨後,跳脫的都是小女兒的柔情,再聞了,卻有一股十分沉靜的味道,慢慢的透入到花香裡去,託著嬌嫩花蕾的手一樣,寬厚如海,是瑞腦的清香。
瑞腦香,是他的衣袖間常帶的味道。
就是這麼一爐香,她在深夜裡聞著聞著,會聞到天亮。
空蕩蕩的屋子裡,只有那種味道慢慢的氤氳:那雙溫柔的手,托起那朵嬌嫩的花蕾。
一次又一次,像是做不完的夢。
這爐香燃到那一年的冬天,她把他等了回來。
隔了幾個月,她再見到他的那一刻,淚水無聲的就流下來。
他在黛鬱城的行宮中,人是醒著的,卻只能坐在桌前,連走出一步的力氣都不再有。
他被那個女孩子一劍刺中了胸膛,傷口流出的血染紅了半邊衣衫,整整昏迷了四天才醒過來。
她趕去看他的時候,他才只是醒來不到一天,卻已經下床在窗前坐著。看到她,笑了笑,聲音雖輕,卻還是以往的語氣,淡淡的,帶著些暖意:“馨兒,讓你趕來,辛苦了。”
她再也承受不住,奔過去要抱他,卻怕碰到了他的傷口,淚水不停的滴在他肩頭的青衫上。
他看著她哭,卻只是笑了笑,輕聲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