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時看什麼都要比平日裡要美上幾分,而這樣的好心情,是他心中有個令他歡悅的人兒。
微微一笑,他繼續抬步向前,走進茅茨小亭內,只見小石桌上梅形三足香鼎緲緲繞香菸,塑成蟾蜍蹲葉造型的泥胚茶具,盛有清茗兩盞,透薄琥珀色,李夫子坐在桌邊,對著一盤棋而沉思,渾然不覺他的到來。
“先生。”檀紫衣輕聲喚。
李夫子頭也不抬的微微請手:“少主子來了,請坐下給老夫看看這盤棋局吧。”
他依言在李夫子對面坐下,凝目看棋,少頃,就已經將胸有成竹,這盤棋,雖然表面上黑子已經被白子逼成死局,但不是沒有生機。
拈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盤上,整個局立刻再次活了起來,他抬頭淡笑看著李夫子,眼中自信明亮如星。
李夫子注視著棋盤,面上動容,這盤他費盡心機找來的流傳於上古棋譜的“困龍局”,少主居然可以如此短時間解了。少主子,果然是才驚世,如此的聰慧過人,又怎可讓他誤在一段錯誤的感情上,他的身份不允許,他揹負的責任不允許!
“少主子果然好機謀,那麼這樣置子呢?”李夫子將手中白子落下,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檀紫衣微微一怔,不解的道:“雖然黑子已經有了一博的棋路,但白子依然是勝面最大,先生這一子,卻是讓白子局面全化,完全破了勢,這不是自絕死路嗎?”
“一子錯,全盤皆輸。”李夫子冷冷的說。
英俊的臉上,淡笑漸漸隱去,他眼中亮點忽明忽暗,靜靜的看著李夫子,許久,他才波瀾不興的問:“先生到底想要說什麼?”
李夫子毫不畏懼的回視他正在漸冷的眼睛:“在下當年受命護主,自覺責任重大,十幾載亦為僕,亦為師,小心輔佐少主,時時不敢疏忽,惶恐自己的一步錯,會誤了少主,成為少主子的絆腳石,無論如何,從不敢有一絲鬆懈的嚴己而行。”
檀紫衣放在膝上的手已經慢慢緊握成拳,但他依然平靜的望著李夫子,只是眼底的冷在逐漸凝結。
李夫子繼而起身,撩袍跪下:“少主子有行錯時,在下就算一死為諫諍也是在所不惜!”
“何錯?”唇角帶著嗤笑的冷聲問。
“一錯,少主子身份非同一般,當今皇上對你的器重,賜婚在即,以此刻關鍵之時,少主子不該隨意而為!”李夫子嚴厲的道。
眼中閃過刀光劍影,他不動聲色的凜看著跪在面前的教導了自己十幾年的恩師,攥拳的手,愈來愈緊。
“二錯,少主子不該忘了自己的責任,不該忘了自己的使命,如此荒疏於兒女私情,那女子,身份卑微,出生低賤,若與少主子糾葛,終會誤事!”李夫子繼續聲色俱厲的道。
“哪個男子沒有一點風花雪月之事,何來的誤事之說?”
“錯就錯在,少主子你動了心,動了真情,這就成了你的弱點,有弱點,就會被人攻以不備。”李夫子一字一頓的說:“而少主子你,是不能有弱點的,你的身份不容許你存在弱點。”
李夫子的話讓他驟然一楞,眼底微露酸澀,他緩緩閉眼,艱難的吐話:“難道說,我心不予我嗎......”聲音難以遮蔽的苦澀,是他對自己命運卑微無力的掙扎。
李夫子眼色複雜的看著他,他是他看著長大,即是他的弟子,也是他的使命,心底早已經將他視為自己的孩子般呵護,也憐惜他所揹負的沉重,可是除了憐惜,他再不能給這少年更多的東西。少主子,為了自己的使命,幼年就離開慈母,悽苦飄零,為了責任而捨棄一個孩子成長中該得到的快樂,早早的投身詭暗官場,他過往的日子,全是在為前進而處心積慮、殫盡心機。
時常可以見到少主子一臉蕭索的站在園中,看著天際滿眼孤漠,每每這時,他只能感慨少主子的命運,同情,憐惜,卻無法做什麼。
那日,雨中撞見,水閣裡溫馨美好的愛情小兒女,少主子對那小丫頭露出的笑,是不同以往他那面具般的儒雅笑容,真切,愉快,發自內心的滿足和幸福。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少主子露出這種笑容,是那個小丫頭帶來的嗎?帶給他那空寂了十幾年的內心滿足和幸福嗎?
如果不是因為少主所揹負的責任,不是因為少主的身份,他會衷心的祝福這如同自己兒子般的少年的第一次愛情,會欣慰於少主終於不再孤寂。
可是.....沒有如果.....
少主這初生的青嫩情芽,就由他來掐斷,少主這珍貴的少年純愛,就由他來毀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