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兩人才剛接觸,但在火車站的時候,週末點頭哈腰要幫祁父提行李箱的舉動祁父還記得。再者說了,怎麼說祁父也算是週末“岳父”一級的長輩,有這麼做“女婿”的?
“和阿姨吃飯了的吧?”沒有看一眼準備動怒的祁父,週末頓了頓,說,“我和寶……咳……”祁寶寶的名字也太那個了,週末明顯還沒適應過來,“我和她也是剛吃,我給你盛一碗飯去?”
祁父當作沒聽到週末的話,自個兒從兜裡掏出一盒煙,自己點上一支,遞一支給週末。
讓週末意外的是,祁父抽的也是三塊錢一包的,和週末抽的牌子一模一樣,估計是祁父在哪個小賣部買的。
依著週末的性子,祁父遞來的煙,他是不會抽的,懶得給這老頭面子,不過,對方遞來的是三塊錢一包的,這就讓週末拒絕不了了。
倒不是說週末窮慣了,窮出了優越感,認為三塊錢一包的煙比幾十塊一包的好抽,而是他找到了一種熟悉的感覺——父愛!
與祁父一般的年紀,習慣於佝僂著身子的周父,活了大半輩子,抽的也是這種煙。
小時候,看到別人的爸爸都抽五六塊十幾塊的煙,當時週末就下了決心,一定要好好讀書,將來讓周父抽上十幾塊的煙。
可惜的是,這個夢想夭折了。
沒能唸完高中的週末覺得自己愧對了父母,他拖著破舊的書包走出高中校門後,三天三夜沒回家,自個兒跑到了鄉下爺爺的墳包包,跪了三天三夜,哭了三天三夜。
最後,週末是餓暈過去的,等到醒來的時候,躺醫院裡。
當時周父就坐在床邊抽這種三塊錢一包的煙,滄桑的臉煞白無血,雙眼血紅。
看到週末睜眼,周父脫下腳上的拖鞋,如野獸一般飛撲到病床上暴打週末,一邊打一邊罵,下手也特狠。不過,沒能堅持多久,他就使不上勁了,看著捂著頭嚎啕大哭的週末,周父頹然地蹲在牆角,一邊抽菸一般自言自語般說:
“兒啊,你終究還是走了老子的路。從你爺爺的爺爺那輩起,我們周家就是窮人,過的日子,就一個字,憋!我小時候那會,你爺爺也曾盼著我能讀書成才,出人頭地。可是,我讓他老人家失望了。
他老人家覺得你打小就聰明,對你抱了多大的希望你不是不知道,尤其你中考考了個全市第一,老爺子樂得一整晚沒睡。
你上高一的時候,他老人家走了,那時候你在上課,他沒讓我告訴你,他是笑著走的,說他高興,終於可以去地下給周家的列祖列宗一個交代,他說要要告訴祖宗,我們周家透過無數輩子人的努力,總算是出了個讀書人。
可惜!哎!”
聽到周父深深的帶著遺憾和不甘的那一聲嘆息,本來躺在床上哭得死去活來的週末突然止住了哭聲,他緊緊地攥著拳頭,任由淚水順著眼角打在枕頭上。
週末哪裡不知道,周父為了供他上學,把家裡的田地都賣光了,週末哪裡不知道,周父為了供他上學,白天在工廠受廠長的白眼,晚上熬夜去礦山挖煤礦,週末哪裡不知道,周父為了供他上學,跪下來向親戚朋友借錢。
爺爺的恩是重,可父親的情就少了一分?
父愛如山,壓得週末喘不過氣。
……
祁父遞過來的煙,讓週末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那個習慣於有凳子不坐卻蹲地上抽菸的老人家。
“謝……”週末接過祁父遞來的煙,喉嚨蠕動,“謝……謝謝……”說話的同時,週末從凳子上站起身來,他試圖伸手去扶祁父坐凳子上,“叔叔,您坐!”
祁父搖搖頭,指了指牆腳,一步一步踱過去。
在火車站的時候,祁父給週末的感覺就是,這個老傢伙還真硬朗,走路龍行虎步,還帶風。
不過,這時候仔細看,週末才發現,祁父雖然刻意把腰板挺直,但背脊已經沒那麼挺直了,而且,健朗的步伐也是刻意裝出來的。
就跟週末面對敵人的時候,習慣於裝出一副森然的表情一個道理。
“小子,你坐過的凳子我不稀罕,還不如蹲著舒服!”祁父說話的同時,蹲在了牆腳。
第045章 四十年前我也是窮鬼
人老了,身子骨不好使,彎個腰都困難,將祁父蹲牆腳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說實話,週末挺揪心的,說不出的揪心。
週末點燃嘴上叼著的煙的同時,蹲在了祁父的身邊。
這一老一少,就這麼蹲在牆腳,你一口我一口的抽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