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人的營生了。好的,隨他去吧!各人有各人的行業!”
在謝肉節 ①以前,有一天下了一陣夾雪子的大雨,老頭子和瓦爾瓦拉走到窗前去看雨,忽然看到阿尼西木從車站坐著雪橇來了。他來得完全出人意外。他走進門來,神色不安,好象有什麼事使他提心吊膽似的,後來,在他待在家裡的那些天裡也始終是這樣子;同時,他又保持滿不在乎的態度。他並不急著要走,好象給革掉了差使似的。他回來,瓦爾瓦拉倒很高興,她老是帶點狡猾的神情瞧他,搖頭,嘆氣。
“這是怎麼回事,我的天?”她說。“嘖嘖,這小夥子已經二 十八歲了,可還是個光棍兒,沒有牽掛。唉,嘖嘖,……”她的那些輕柔、平穩的話在隔壁房間裡聽起來就象是“嘖嘖嘖”的聲音。她開始跟老頭兒和阿克辛尼雅小聲交談,他們的臉上就也現出狡猾的、鬼鬼祟祟的神情,彷彿他們串通了要搞什麼陰謀似的。
大家決定要給阿尼西木辦喜事了。
“唉,嘖嘖!……弟弟倒早就結婚了,”瓦爾瓦拉說,“可是你仍舊沒個伴兒,就跟集市上的公雞一樣。這成什麼話?唉,嘖嘖,求上帝保佑,結婚吧,然後隨你的便,自管出外去當差好了,讓老婆留在家裡做個幫手。小夥子,你過日子沒有一點章 法,我看你已經把什麼章法都忘了。唉,嘖嘖,你們這些城裡人呀,全有罪喲。”
既然崔布金家的人要結婚,那麼,大家就得給他們這些有錢人挑頂好看的新娘。他們給阿尼西木也找了一個俊俏的姑娘。他自己呢,長著一副不招人喜歡的、不起眼的相貌,儘管身體單薄而且病態,個子矮小,面頰卻很肥滿,好象他把腮幫子鼓起來似的。他不眨眼,但目光尖利,鬍子棕黃色,稀疏,每逢他想心事,他老是把鬍子塞進嘴裡去嚼。此外,他常常喝酒,這從他的臉容和他的步態就看得出來。可是他一聽說他們已經給他找到一個很漂亮的新娘,就說:“哦,行,我自己也不醜啊。應當說,咱們崔布金家的人都長得漂亮。”
靠近城邊有個托爾古耶沃村。最近,這個村子有一半已經並進城裡去,剩下來的一半仍舊算是村子。在並出去的那一半里面,有一個寡婦住在自己的小房子裡,她跟她妹妹同住。這妹妹很窮,白天出去打零工,她有個女兒名叫麗巴,這個姑娘也出去做零活。托爾古耶沃村的人們已經在稱道麗巴的美貌,可是她那赤貧的家境卻嚇退了一切人。大家認為只有鰥夫或者上了歲數的人才肯不顧她窮而跟她結婚,或者索性不結婚而跟她同居,她母親跟著她也就有吃有喝了。瓦爾瓦拉聽媒婆說到麗巴,就坐車子到托爾古耶沃村去了。
後來,在那姑娘的姨媽家裡照規矩安排了相親的儀式,備了冷盤和葡萄酒。麗巴穿一件特地為相親做的粉紅色新衣服,一條鮮紅色的緞帶在她頭髮中間象火焰一樣發光。她又瘦又弱,臉蛋兒沒有血色,面貌柔媚、秀氣,由於在露天工作,她的面板黝黑;臉上老是掛著羞怯而憂鬱的笑容,眼睛帶著孩子氣看人,顯出信任和好奇的神情。
她年輕,還是個小姑娘,乳房還看不大出來,不過她可以結婚了,因為已經到了年紀。她長得確實美,只有一點不招人喜歡,就是她那雙象男人一樣的大手,現在那雙手沒事可做,垂在那兒,好比兩隻大螯。
“沒有嫁妝,我們倒不在乎,”老頭兒對姨媽說。“早先我們給我們的兒子斯捷潘也娶了個窮人家的姑娘,現在我們不知該怎樣稱讚她才好。在家裡也罷,在店裡也罷,她都是把好手。”
麗巴站在門口,好象要說:“隨您怎樣擺佈我就是,我相信您。”她母親普拉斯科維雅,這個打零工的女人,躲在廚房裡,膽怯得一動也不能動了。當初她還年輕的時候,有一回 ,她在一個商人家裡擦地板,那商人發火了,對她跺起腳來,她十分害怕,嚇傻了,從此她一輩子心底裡老存著害怕的感覺。她一 害怕,胳膊和腿就總是發抖,臉頰抽搐。她坐在廚房裡,極力聽客人們在說什麼話,不斷地在胸前畫十字,用手指頭按住前額,瞧著聖像。阿尼西木微微有點醉意,推開廚房的門,毫不拘束地說:“您坐在這兒幹什麼,親愛的媽媽?您不來,我們覺著悶得慌呢。”
普拉斯科維雅戰戰兢兢,用手按著乾癟的胸脯,回答說:“哪兒的話,求上帝憐恤吧。……您心真好,老爺。”
相親以後,婚期說定了。這以後,阿尼西木在家中各個房間裡走來走去,吹著口哨,或者忽然想起什麼事,就變得心事重重,一動也不動地凝神瞧著地板,彷彿目光要鑽到地下深處去似的。他知道自己就要結婚,而且那麼快,定在復活節後的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