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2 / 4)

第二天聾子跑過院子,對她招呼道:

“媽,倘或您要什麼東西,您就來拿吧!”

她這種佈施顯得有點新鮮,有點輕鬆愉快的意味,就跟聖像前面的油燈和那些小小的紅花蕾一樣。在齋期前最後一次葷食日或者一連三天的當地建堂節日當中,商店裡總是把腐臭的醃牛肉賣給農民,那種肉冒出那麼濃的臭氣,就連站在肉桶旁邊都會受不住。他們從醉漢手裡收下鐮刀、帽子、老婆的頭巾,作為抵押品,工人們喝了低劣的白酒,昏昏沉沉倒在泥地裡打滾。罪惡積聚著,象霧那樣停在空中,每逢這種時候,人要是想起那邊房子裡有一個文靜的、穿得整整齊齊的、跟醃牛肉或者低劣的白酒沒一點關係的女人,心頭就會稍稍輕鬆一 些。在那種沉重的、昏天黑地的日子裡,她的施捨起著機器中安全閥的作用。

崔布金家的日子過得忙忙碌碌。太陽還沒出來,阿克辛尼雅就已經在前堂洗臉,鼻子裡發出嗤嗤的聲音,廚房裡茶炊沸騰著,嗚嗚地響,好象預告著要發生什麼不吉利的事似的。老人格利果裡·彼得羅維奇穿一件長長的黑上衣,一條印花布褲子,一雙亮晃晃的高統靴,那麼幹淨,那麼矮小,在各房間裡走來走去,靴後跟踩得登登響,活象一首著名的歌裡的老公公。商店門開了。等到天色大亮,就有一輛輕快的二輪馬車停在臺階邊,老頭子矯健地坐上車,把他那頂大便帽拉到耳朵邊,誰瞧見他都不會說他有五十六歲了。他的妻子和兒媳婦送他上車。老頭子身穿講究而乾淨的禮服,馬車上套一匹值三百盧布的又大又黑的雄馬,每逢這種時候,他不喜歡農民們到他面前來請託什麼事,訴什麼苦情。他憎恨農民,討厭他們。要是他看見有個農民站在門口等他,他就生氣地嚷道:“你為什麼站在這兒?躲我遠遠的!”

或者,如果那是一個乞丐,他就叫道:

“上帝會養活你!”

他坐著車子辦事去了。他妻子穿一身黑衣服,系一條黑圍裙,打掃房間,或者在廚房裡幫忙。阿克辛尼雅在店裡做買賣,這時候院子裡就可以聽到酒瓶和錢幣的玎玸熒���男ι�喊叫聲,被她得罪的顧客氣憤的說話聲;同時還可以看得出,白酒已經在那邊,在店裡偷偷地出售了。聾子也坐在店裡,要不然就不戴帽子,把手插在口袋裡,在街上走來走去,心不在焉地一會兒瞧著農民的小木房,一會兒瞧著上面的天空。他們一天在家裡大約喝六道茶,坐下來吃四頓飯。到了傍晚,他們就把進款算清,登在帳上,然後酣暢地睡覺。

烏克列耶沃的所有三家棉布印花廠跟廠主住宅都用電話聯絡,那三家廠主是赫雷明家年長的一輩人,赫雷明家年輕的一輩人和柯斯丘科夫。鄉公所裡也安一架電話,可是不久那架電話就給臭蟲和蟑螂爬滿,打不通了。鄉長是個半文盲,寫起公文來每個字的第一個字母都大寫。可是他看見電話壞了,卻說:“得,現在我們沒有了電話,可就有點困難了。”

赫雷明家年長一輩人經常跟年輕一輩人打官司,有時候年輕一輩人自傢伙裡起內訌,也打官司,於是他們的工廠便停工一兩個月,直到他們講和為止。這種事總是使烏克列耶沃村的居民們很高興,因為每次吵嘴總會引起許多流言蜚語。到了節日,柯斯丘科夫和赫雷明家的年輕一輩人就坐上車子出去兜風,馬車在烏克列耶沃村裡疾駛,把小牛壓死。阿克辛尼雅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她商店附近的街上溜達,她那漿硬的裙子沙沙作響,赫雷明家年輕一輩人就把她拉上車去,彷彿硬把她架走似的。然後老崔布金也坐車出來,為的是炫耀他的新馬。

他帶著瓦爾瓦拉一塊兒坐在車上。

坐車兜風以後,到傍晚,人們都躺下睡覺,赫雷明家年輕一輩人的院子裡卻有人在拉貴重的手風琴,如果那天晚上有月亮,人們聽了樂聲,心裡就會覺得又激動又快樂,烏克列耶沃村就不再象是個泥坑了。

「註釋」

①瓦爾瓦拉的愛稱。

大兒子阿尼西木很少回家來,只有遇到大節期才回來一 趟,可是他常託同鄉帶回禮物和家信,信是託別人代寫的,字跡優美,每回都是用書寫紙,看上去象是正式的呈文。信上滿是阿尼西木在談話裡素來不用的詞語:“雙親大人,茲奉上花茶一磅,以滿足大人生理上之需要。”

每封信的下邊都好象是用損壞的筆尖歪歪扭扭地寫著:“阿尼西木·崔布金。”下款底下又是那筆優美的字:“偵探”。

那些信經人大聲念過好幾遍,老頭子聽得很感動,興奮得漲紅臉,說:“瞧,他不願意待在家裡,卻去幹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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