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還覺得這種新穎的遊戲很有趣,興致勃勃地參加進來,可越到後來,他就越覺得沒有意思,只是機械地照指令搬移兵棋。兩邊不斷地周旋進退,反反覆覆地商議下一步如何行動,有時候還要悔棋,讓進了“陣亡”紙盒的部隊殭屍還魂,重獲新生,摩瓦根本就看不懂到底是怎麼回事。
另一個小棋童就不同了。
密爾頓一直都很興奮,一邊按命令移動兵棋,一邊聽周圍的叔叔伯伯們指點議論其得失,有時候還自己歪著小腦袋胡亂琢磨。
先後受到過紅髮魔鬼席爾瓦、酒鬼軍師安多里爾和瘦猴怪才貝葉指點,又親眼見識過青衣鎮大會戰、瀕海平原大會戰的小傢伙,已具備初步的軍事理論和戰爭實踐知識。 丹西雖然沒有直接指導後輩,但他以身作則,樹立榜樣示範,並讓他們參加各種直觀生動的實踐活動。
在猛虎軍團指揮部的獨特氣氛薰陶下,小密爾頓對這種血腥殘忍、以剝奪生命為目的的遊戲產生出濃厚的興趣。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只要你成功地激發起孩童對某一事物的興趣,不需要強逼硬迫、鞭策灌輸,他自己就會主動去學習、記憶、理解、聯想,甚至在小腦瓜裡做比較複雜的綜合分析。
雖然沒有成年人想得那麼周密和深入,但小密爾頓心裡卻知道,每一粒兵棋的每一步移動,都絕非簡單的進退、分合、戰避、救棄,都包含深刻的用意和厲害的後手,是兩位指揮官和身邊參謀們精心研究的成果,是他們心血的結晶。
有的時候,兩顆棋子一進一退;有的時候,毫不相讓地碰撞在一起;有的時候,吃掉敵軍一顆棋,把它送進“陣亡”盒;有的時候,遭到敵人圍殲,從大本營裡增加一顆棋子,補充兵力,填補虛隙。
也有的時候會發生一些有趣的爭執。
一般都是某個將領看到自己所在的部隊被吃掉後,對裁判李維的裁決提出異議,比如,孔狄為尖犀騎隊之死抗議,巴維爾替自由軍團的陣亡叫屈。這個時候,李維就會有理有據地一點一點分析雙方的戰鬥力、兵員數、沙場環境、作戰形勢等,解釋他們的部隊為何會完蛋。
丹西和其他將領也會各抒己見,補充或者駁斥李維的看法。基本上,李維的判斷總是無法動搖,成為鐵一般的不能推翻的最終裁決。
看到這些平素一本正經、威風八面的叔叔伯伯們,此刻為了一粒小棋子的去留爭得面紅耳赤,他們的神情,與自己跟摩瓦、瓦萊娜、丹虎、丹豹等夥伴為一顆糖果、一個小玩具而吵架的神情毫無二致,密爾頓深感好笑。
敏銳的小孩也注意到,雖然靛河兩岸都有小旗在進退移動,但兵棋最密集、眾人注意力最集中的地方還是那片“▽”型的衝擊洲—— 河彎洲。在十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麋集了雙方的主力部隊,青黃二色的大大小小的兵棋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紮成一堆。絕大多數被送進 “陣亡盒”的小旗,都來自對這一區域的爭奪。
密爾頓隱約聽說過,對丹西那封邀戰書,柯庫裡能的回信只有四個字——“過來受死!”
小孩也聽到過貝葉對此信的分析,認為此話反應出柯庫裡能膽怯心虛,因為呼蘭不敢跨河西進,前來攻打猛虎軍團陣地。
河湖縱橫地區,水師具有極重要的作用。鐵甲艦隊控制整條靛河,掃清了一切敵船,令呼蘭人沒有乘船登陸的機會,架設浮橋也無可能。
即使猛虎軍團遵守邀戰書裡的承諾,不干涉對方架橋,放呼蘭人過岸來攻,也不能保證丹西會否遵守不進行半渡而擊的承諾。 欺詐本就是戰爭之常事,何況一紙毫無約束力的單方面邀戰書?
如果呼蘭人跨河進攻,一旦丹西毀約突襲,對呼蘭軍隊將是一場致命的打擊,因為丹西水師強大,可以實施水陸協攻。鐵甲艦隊破壞掉浮橋,陸地兵馬半渡而擊,過了河的呼蘭部眾立成甕中之鱉,會被對手殲滅殆盡。
而丹西跨河東進就不同了,浮橋跨越和船舶運輸同時實施,可以迅速完成登陸,即便對手半渡而擊,作戰失利,鐵甲艦隊可以護住退路,運走兵馬,掩護陸軍戰友撤離,協助牽制敵軍,不會遭受被圍殲之厄運。
顯然,主動權掌握在丹西手中,猛虎軍團進退兩便,攻守皆宜,來自內陸地區的超級強國呼蘭,有勁使不上。
柯庫裡能也是人,他是卓越的統帥,卻不具備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妖術。 面對如此戰局,他接受挑戰,選擇了放對手過河的戰略。
就是在這種條件下,半渡而擊仍然成為密爾頓在會上聽到的使用次數最頻繁的軍事術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