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算不得英雄,但身負殺父之仇,心思比你我都狠,豈會為了兒女私情,亂了大局?更何況,寶齡那丫頭,算得美女麼?”
賈媽媽連聲道:“這也是,如今大小姐不爭了,四公子不與二小姐在一起還能與誰?論相貌、論才品,二小姐哪裡是大小姐能比的?太太,是不是該回一趟南京,跟表舅老爺提一提這事兒了?”
“急什麼?”阮氏悠悠道,“等一個月之後,塵埃落定,我便正式與表哥說這件事。至於寶齡,我本來是不想見她活的那麼自在的,只不過,最近我突然有個想法,那丫頭上一次都死不了,讓她死對我來說,已沒什麼意義了。還不如……讓她活著,活得痛苦、活得窩囊,我倒要看看,一個家破人亡寄人籬下,從大小姐淪落為丫頭的人,能活得如何好!”
忽地,窗外傳來喧譁聲,只聽一個陰陽怪氣地聲音彷彿在唱著山歌:“楊柳兒活,抽陀螺;楊柳兒青,放空中;楊柳兒死,踢毽子;楊柳發芽,打拔兒……”
“誰這麼吵吵鬧鬧的?”阮氏不覺皺起眉。
賈媽媽朝窗外看了一眼,帶著隱晦,低聲道:“是二姨奶奶,抱著個枕頭,在院子裡呢。”
“原來是我那堂妹啊。”阮氏柔柔一笑,眼神卻若針尖,“那些下人不想做了麼,怎麼叫她跑出來了,賈媽媽,咱們去瞧瞧。”
捌拾壹、瘋癲
幾個人追著蔣氏,蔣氏懷中抱著一隻繡花枕頭,情急之下竟躲進了草叢中,身子縮成一團,她將臉貼在繡花枕頭上,瑟瑟發抖。那些下人正要追過去,卻看到阮氏帶著賈媽媽緩緩而來,一時停下了腳步。
阮氏揮揮手,下人們立刻散了去。阮氏在蔣氏跟前站定,眼神莫測,片刻,出口喚道:“秀屏!”
蔣氏彷彿一驚,突的將懷裡的枕頭抱的更緊些:“噓——莫要吵到我的囡囡,他睡著了……”一手拍著那“孩子”,如著了魔一般。
阮氏目光閃動:“秀屏,你懷裡抱的是……”
蔣氏這才抬起頭,看了阮氏一會兒,忽的痴痴傻傻的笑了:“是我的心肝寶貝!”說罷將那枕頭湊到阮氏跟前,“你瞧瞧你瞧瞧,我兒子,長的多俊俏!”
阮氏的目光自蔣氏臉上移到了那枕頭上,似笑非笑:“是長得俊秀,多好的孩子,能不能讓大姐抱抱?”
蔣氏一怔,身子縮了縮,想了想,卻又怯生生的將枕頭遞過來:“你要輕輕的,可別弄痛了她!”放低聲音又道,“他可使咱們顧家的長子,要是有個閃失,老爺不會放過你!”
聽了這話,賈媽媽正要呵斥,卻被阮氏攔住。阮氏笑的柔和:“自然,我會小心……”邊說邊從蔣氏懷裡接過那“孩子”,抱在懷裡,臉上時和藹的笑意,身子輕輕搖啊搖。
蔣氏見阮氏這般,亦是跟著呵呵笑,一雙眼睛卻離不開那“孩子”似的,忽的,阮氏手不知怎地一抖,那“孩子”便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掉進了一旁的池塘裡。
寶齡穿過長廊,看到便是這一幕。
蔣氏痴痴傻傻的話語與舉動傳入她的耳中,她下意識的停下腳步,正想上前看個究竟,卻見那枕頭忽的自阮氏手裡飛了出去,一時不覺愣住。
而蔣氏之後的舉動,卻更叫寶齡吃驚。“我的孩子——”蔣氏尖叫一聲,竟追著那枕頭,一同跳進了池塘。
蔣氏在池塘裡撲騰起巨大的水花,追著那枕頭而去,一邊嘴裡不知喊著什麼。阮氏盯著那湖面,唇邊泛起一抹冷笑,隨即眼角卻不知撇到什麼,瞬間彷彿從驚愕中回過神來,喊道:“來人吶,快、快將二姨奶奶救上來!”
幾個原本站在遠處觀望的下人立刻跳入了池塘,將蔣氏拖了上來。
蔣氏渾身溼透,打口的喘氣,手裡卻還緊緊地抱著那枕頭,彷彿那枕頭在她眼裡,便是稀世珍寶一般。、
阮氏眼眶紅紅的,像是不忍再看,又像是要落下淚來,別過頭道:“還不快將二姨奶奶扶進屋裡去,給她換身乾淨的衣裳,前幾日才受了罪,怎麼經得起這般折磨。”
蔣氏被人連拖帶拉的“扶”下去,寶齡才走上前去:“娘,你剛才……”
剛才寶齡站在一邊,從她的角度看來,極為清楚,阮氏並非一時失手,卻像是……故意抬起手,將那枕頭丟進了池塘。
阮氏為何要這樣做?一時間,寶齡心裡彷彿閃過什麼,猶如一簇小小的火苗,燃在雪堆裡,呲的一聲響,卻只是冒了個頭,便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回過神,便聽阮氏幽幽的嘆息傳來。
“寶齡,你看到了?”阮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