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的善政多有存疑不是因為天策政權在哪方面做得不好,而是因為實在做得太好了!以當前天策大唐政權結構的合理性、政府運轉的效率和官吏的清廉程度,就是拿去與漢唐相比也不見得遜色,在五代這種亂糟糟的時代,那就像神話一樣,很多人沒親眼見過是打死都不肯相信的。
範質這時若反口譏諷,一口氣是順了,卻是無益於他出使的使命,當下按捺下來,笑道:“我西行已久,這不是來洛陽了嗎?將來耳順之後,如要回河北老家養老,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不過到了那時候,天下應該也就沒有什麼唐晉之分了。”
最末一句話說出來,在場所有人無不變色。
什麼叫再沒唐晉之分這分明是說天下一統,至於被誰一統,看範質那神情還不明白?
範質雖是文人,但在張邁身邊呆得久了自然而然就沾染了他的豪氣,何況如今天策唐軍是百戰百勝的勝利國姿態,為了拉攏中原士林他個人可以放低身段,但一作為天策使者,那就是上國重臣的驕傲了。
臨出發前張邁就給過他一句話作底氣:“見到石敬瑭不必低聲下氣,十年之後他做安樂公時,得求著你的時候多了去!”
對石敬瑭都不用客氣,何況餘子?
這次來的人裡頭,有親天策的,有親契丹的,有少數誰都不親真正迂腐忠於石晉的,也有立場混亂都搞不明白自己要親什麼的,除了第一派,其它三派聽到這話都勃然大怒,就要反唇,馮道揮手道:“天漸漸熱了,嘉客遠來,在城門口就站不是個事。”
一眾文人學士入城,酒席早已備下,因設宴的是馮道劉昫趙瑩,這三個是足以平分朝廷三公的人。所以宴席規格甚高,放在驛館安排不下,故而馮道先前還特意請旨許他在相府設宴招待因有桑維翰宴請韓德樞的成例在先,馮道便不怕犯忌。
不料到達相府門外,卻多了幾個不速之客,當前一個是桑維翰。還有一人也是重臣,卻是戶部侍郎李崧,這也是石晉朝廷一個文臣大佬,當初後唐選太原鎮守,李崧為石敬瑭出了大力氣,石敬瑭感念在懷,登基後曾拜他為樞密使,因丁母憂而回老家,最近丁憂期滿。回到洛陽,尚未拜官,但誰也不敢輕視他。
桑維翰笑道:“我與李深州道路相遇,聽說馮老設宴款待嘉客,臨時起意,便想來叨擾一杯酒喝,馮老可別嫌棄我們作不請自來之客。”
其實他是否臨時起意,馮道心裡明白。在洛陽朝廷裡面。其實大多數人對契丹是又懼又怕,如桑維翰這般旗幟鮮明地願做契丹兒臣之臣者不多。在文官大佬裡面,李崧在對外方略上算是他的政治同盟,相約來到,豈是偶然?
馮道輕輕一笑,道:“得幾位大駕光臨,吾門蓬蓽生輝矣!”
他們這一群人。全是文人,繁文縟節自然少不了,也虧得範質本來就是儒林圈子裡的人物,身處其中,遊刃有餘。
一番寒暄之後。開宴上酒,群儒坐下,酒才過一巡,就有一人站起來道:“嘉客遠來,吾未有備,唯以一酒,借詩以祝。”
剛才寒暄之時,各人早已透過姓名,這時範質循聲看去,見是李崧之弟李嶼,忙站起來舉杯還禮,便聽李嶼吟道:
骨肉緣枝葉,結交亦相因。
四海皆兄弟,誰為行路人?
況我連枝樹,與子同一身。
昔為鴛與鴦,今為參與辰。
昔者常相近,邈若胡與秦。
惟念今相聚,恩情日以新。
鹿鳴思野草,可以喻嘉賓。
我有一罇酒,欲以贈遠人。
願子留斟酌,敘此平生親。
詩是頂級好詩,原本是送別詩,這時改了幾個字,變成迎客,倒也頗為應景,鴛鴦鳥、連捆在後世是情人的代名詞,在古代比喻好朋友也未成不可,至於骨肉兄弟更是要將彼此的距離拉得親得不能再親了。
表面看都是好話,然而範質一聽臉色就有些變了!
這首詩出自漢魏年間《蘇李詩》之一,是無名氏仿照蘇武、李陵的口吻寫的一組五言,鍾嶸《詩品》評為上品,連杜甫也奉為圭臬,四海皆兄弟一句更是流傳千古成為俗語,然而這首詩是假託蘇武寫給李陵的!
李陵是誰?那是投胡的漢人!這時候把這首詩拿出來,那就是將範質比作李陵,將天策比作匈奴:“昔為鴛與鴦,今為參與辰”,參星與辰星分別位於夜空之東西,正要用於比喻天策與石晉;“昔者常相近,邈若胡與秦”,漢朝時所謂秦就是指代華夏,正如唐朝常以漢指代唐,這兩句是說我們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