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已四代,世世代代承應宮內大工,家傳絕技,到他這一代更加發揚光大,絕無疑問是一個天才,再加上劉瑾手下太監指點皇帝的癖好,將這座雄宮設計得當真是既新奇,又隱密,更方便,表面看來左右兩列曲尺平房圍著一座大殿,平淡無奇,實則結構奇特,山窮水盡、柳暗花明,千門萬戶,處處可通,清煬帝的迷樓亦不過如是。
戶部的錢,工部的料,中軍都督府徵發來的軍夫,要多少有多少,這座離宮很快便建成,皇帝邊親自擬名、正殿叫“太素”,殿前大池叫“天鵝”,兩翼鉤連的密室原叫“虎房”,但後來皇帝發現老虎原來並沒有豹子的矯捷威猛,便改名“豹房”。
皇帝雖則仍然很喜歡這個地方,心情卻實在已沒有了,尤其是現在。
這麼多年下來他又怎麼會不清楚劉瑾的行事作風,明知道劉瑾一定會為陸遷的事到來一趟,小德祿入報,他一些也不覺得意外,反而因此松過一口氣,雖然他已經學會了忍耐,事情能夠早一些解決總是好的。
常勝的出現他也一樣不覺得意外,這個太監原就是劉瑾的心腹手下,現在更就是提督東廠。
他一向不大喜歡這個太監,卻不能不承認這個太監有一身很不錯的本領,亦知道這也就是劉瑾寵愛這個太監的原因。
劉瑾將這個手下帶在身旁,絕無疑問此行非達目的不肯罷休,他只有希望劉瑾留有餘地,不要令他這個皇帝太難堪。
無論什麼時候劉瑾紅潤的臉龐總是堆著笑容,常勝卻恰好相反,面色也總是大病初癒一樣,終年蒼蒼白白的,毫無血色,一雙眼睛卻例外,滿布血絲,眼圈亦是赤紅色,彷佛天生,又彷佛描畫上去。
他的年紀並不大,頭髮卻白多黑少,兩條眉毛也是,有人說這是因為他所練的內功影響。
這種內功據說是一種邪門內功,而不管怎樣,他給人的一向是一種邪惡的感覺。
小德祿知情識趣,立卻退出,剩下皇帝與劉瑾常勝三人。
“陸遷勾結江湖黑道,暗中擴張勢力,密謀造反!”劉瑾單刀直入,“有這種事情?”皇帝唯有裝做有些詫異的。
“內廠已查得真憑實據,請皇上立即下旨,予應得之罪!”
“密謀造反──”“罪大惡極,非殺不可!”
“證據呢?”
“常勝就是證據、他負責調查此事,瞭如指掌!”
“哦。”皇帝皺了皺眉頭。
“事不宜遲,微臣已替皇上擬好聖旨,請皇上過目!”劉瑾聖旨在手,迫前。
皇帝接在手中,一看皺眉。“陸遷三代忠良,我看活罪難饒,死罪則可免,改判充軍塞外如何。”
“密謀造反,罪誅九族,所以只殺陸遷一人,微臣已經替皇上考慮到很多方面的了。”劉瑾隨即吩咐常勝:“還不為皇上磨墨?”
墨其實經已磨好,常勝應聲將筆送到皇帝手上,皇帝雖然知道這是有計劃的行動,接筆在手,仍難免一呆,一滴墨汁實時縱筆尖滴下,在案上濺開了一朵墨花。
劉瑾目光一落。“你好不小心,還不向皇上請罪。”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常勝伸手抹向案面,那雙手掌剎那變成鐵青色,一抹而過,木粉飛揚,案面白了一片。
皇帝看在眼內,面色一變。
劉瑾接喝一聲:“退下──”常勝退到劉瑾身後,劉瑾這才道:“皇上請──”皇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終於道:“陸遷果真有造反之心,合該處死。”手中筆也終於落下。
陸遷回到家中又昏迷了一次,這一次醒轉,人也完全清醒過來,想得很多很遠,情緒突然變得很激動,眼蓋一陣急顫中張開,大呼:“丹兒──”“孩兒在這裡。”一直侍候在床邊的陸丹急忙將陸遷扶住。
陸遷一顆心這才放下。咬牙切齒的。“劉瑾這個奸賊──”下面的話尚未接上,咽喉已然被怒氣堵塞住,陸丹忙勸解:“爹千萬保重,有的是機會。”
陸遷吁了一口氣。“這個奸賊權傾朝野,奏章只怕根本送不到皇上的手上。”
陸丹方要說什麼,陸遷話已經接上:“今日他將我杖責八十,雖然洩過一口氣,但以他為人的陰險毒辣,只怕不會就此罷休,”“有孩兒在,爹大可以放心。”陸丹劍眉飛揚。
陸遷目光落在陸丹的面上,搖著頭叮矚。“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他清楚這個兒王大生俠骨,好打不平,而且明辨是非,自幼被他送上武當山,更學得一身武功。
他時常以有這樣的一個兒子為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