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一家醫藥公司的一種藥物在做治療狼瘡性腎炎的臨床試驗,月萍正好符合條件,我們就讓她入組了。這種當時價格還比較昂貴(特別是對月萍來說)的藥物,整整給她免費提供了半年。半年以後,她的尿蛋白完全消失,月萍轉為接受鞏固治療。
病情控制後,做母親的開始關注女兒的容貌了。每次來複診,她總是拿出她女兒發病前的照片給我看,說月萍當初那麼苗條,那麼漂亮,現在那麼胖,那麼難看,心裡總不是滋味。看著月萍過去的照片,我的心裡也不舒服。我告訴她的媽媽:給我時間,我可以還給你一個像從前一樣漂亮的月萍!
春去秋來,物換星移,時間一天天、一月月過去,激素在逐漸減量,月萍也在逐漸變得苗條,她身上的紫紋也漸漸淡化,而她的病情也一直穩定。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一直到現在五年過去了,月萍的狀況非常好,她也已恢復了原來漂亮的容貌。從外表上,人們已經看不出她是一個紅斑狼瘡患者,看不出她曾經是一個長期服激素的病人。她現在每天吃一片強的松和其他很少的藥物,三個月來隨訪一次,病情非常穩定。所以,當她和她的母親由衷地對我說出這句“醫生,謝謝你”的時候,我確實感到高興。我跟這對母女說:“月萍什麼時候結婚,可別忘了請我吃喜糖啊!”姑娘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
如果所有的紅斑狼瘡患者都能像月萍一樣得到良好的控制,甚至治癒,該多好啊!
秋風蕭蕭(1)
一陣涼颼颼的風襲來,一片枯黃的葉翩然而下,秋天來了。秋風沙沙地吹,染黃了樹林,染紅了楓葉;落葉蕭蕭地下,稠密如雨,稠密如雪。蕭蕭的秋風又吹起了我心底的隱痛。
行醫十五載,見多了生命的消逝,已經有些心生麻木了,但是,每當秋風蕭蕭的時候,我依然會想起那個樂呵呵、面板黝黑的小夥子,依然會揮之不去他那無助絕望的眼神,依然會心痛不已,無法釋然。
記得那是我剛參加工作一年的時候,輪轉即將結束,血液腫瘤科缺人,醫院臨時借調準備回腎內風溼科的我過去。我一直喜歡秋天:喜歡秋風撫人、清清涼涼的感覺;喜歡秋葉飄灑、紛紛揚揚的韻致;喜歡秋雲悠然、閒適淡定的情懷;喜歡秋色渲染、濃重相宜的意境。在這個我喜歡的季節,由於我輪轉血液腫瘤科時的出色表現,主任特意點名要我,我自然心裡很是愜意,決定再接再厲,好好表現一番。
那是一個秋風蕭蕭的日子,天氣已經轉涼,風怒號著,鋪滿地面的黃葉不斷地飛起來。行走在紛紛的落葉中,我只醉心於生命必然的代謝、宇宙永恆的變歷,卻未曾感覺到落葉正在走向死亡的悲壯與淒涼。
大家正在埋頭工作,進來一個大嗓門的小夥子,他樂呵呵地向大家問好,好像和科裡的每位醫生都是多日不見的好朋友。他不認識我,但也不忘向我問一聲好,使我不免好奇地多看了他一眼。他身材不高,臉黑黑的,寬額頭,方臉盤,看上去一副憨相。年紀約摸有二十五六歲,眉毛濃黑而整齊,一雙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看人時,表情十分專注,微笑時,露出一口整齊微白的牙齒,手指粗大,指甲縫裡夾著黑泥巴。
後來,護士進來對我說:“他叫李軍,這次住院你是主管醫生。”經過詳細問診、查體,我瞭解到李軍是一名有2年病史的惡性淋巴瘤患者,定期來醫院進行化療,幾乎每個醫生都管過他,所以和科裡的醫生都很熟。
經過常規化驗檢查後照例給他繼續化療,一切都按部就班,在治療的過程中我瞭解到李軍的父親早年病逝,和母親相依為命,家住在山裡,家庭條件不好,每次都是攢夠了錢才來看病。另外,我還真切地感受到他樂觀向上的精神和幽默風趣的性格,家境的貧寒和病痛的折磨絲毫沒有壓垮這位憨厚的小夥子,他那朗朗的笑聲總是灑滿了這個沉悶的病區。
時光在不知不覺中飛逝,轉眼李軍快要出院了,我們還真有點捨不得。然而,出院前兩天,狂風大作,氣溫驟降,他突然發燒了,且連續幾天高燒不退,並逐漸出現了皮下出血、黑便,他的病情再次復發,且來勢兇猛。積極地治療,精心地治療,我多方查詢資料,請主任查房,請外院專家會診。我一直在拼命地努力,但我的心卻在漸漸沉淪,病情沒有得到控制反而還在進展,這次他的生命可能真的走到了盡頭,所有的努力在這個即將被死神帶走的小夥子面前,竟顯得那麼蒼白。
星期天我值班,天氣突然變冷了,肆虐的秋風“嗚嗚”地叫著,像把鋒利的鐮刀,從樹枝上刮過,將所有殘留的樹葉席捲而下,樹木“嘩嘩”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