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動著腰肢在晃盪蕩的黑袍裡。她的體態動作是那麼焦灼,被尿逼著一樣。她扭扭捏捏地走了幾步,扔掉花球兒,撲到巴位元身上,摟著他的脖子,身體緊貼到他身上,嘴裡呢呢喃喃地,像高燒囈語:“……死了呀……熬死了……” 巴位元好不容易才從她懷裡掙脫出來。他滿臉是汗,洋文和土語混雜著往外冒:“……不要……我愛的不是你……” 大姐像條紅了眼的狗,滿口的淫言浪語,挺著胸脯,往巴位元身上撲。巴位元笨拙地躲閃著她的攻擊,三躲兩躲,竟然躲到了六姐背後,六姐成了他的屏障。六姐並不願意成為他的屏障。六姐像一隻要甩掉自己尾巴上被惡作劇的男孩拴上了鈴鐺的小狗,不停地轉著圈。大姐跟著六姐轉。巴位元弓著腰,跟著六姐的屁股轉。她們轉呀轉呀,轉得我頭暈目眩。我的眼前晃動著撅起的屁股、進攻的胸膛、光滑的後腦勺子、流汗的臉、笨拙的腿……眼花繚亂,心裡猶如一團亂麻。大姐的吆喝、六姐的叫喊、巴位元的喘息、觀眾的暖昧的眼神。士兵們臉上油滑的笑容,咧開的嘴,顫抖的下巴。排著一字縱隊,由我的羊帶頭,拖著蓄滿奶汁的奶袋子,懶洋洋地自行回家的羊群。亮晶晶的馬群和騾群。驚叫著的鳥,在我們頭上盤旋,野草叢中肯定有它們的卵或是幼鳥。倒黴的草。被踩斷脖子的野花。放蕩的季節。二姐終於扯住了大姐的黑袍子。大姐拼命往前掙著,兩隻手伸向巴位元。她的嘴裡嚷出了更加令人臉紅的下流話。那件黑袍撕裂了,閃出了肩膀和脊背。二姐縱身上前,打了大姐一個耳光。大姐停止了掙扎,嘴角上掛著一些白色的泡沫,眼睛直呆呆的。二姐連續不斷地扇著大姐的臉,一掌比一掌有力。一股黑色的鼻血從大姐的鼻孔裡躥出來,她的頭像葵花的盤子垂在胸前,隨即她的身體也往前栽倒了。 二姐疲倦地坐在草地上,大聲地喘息看,好久。她的喘息聲變成了哭聲。她的雙手有節奏地拍打著膝蓋,好像為自己的哭聲打拍子。 司馬庫臉上是蓋不住的興奮表情。他的眼睛盯著大姐裸露的脊背,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他的雙手不停地搓著褲子,彷彿他的手上沾上了永遠擦不掉的東西。  
第二十一章
黃昏時分,婚禮後的盛宴在粉刷一新的教堂裡開始。房樑上懸掛著十幾個灼目的燈泡,照耀得大廳裡亮過白晝。在教堂前邊的小院裡,一臺機器隆隆地響著,神秘的電流就由機器裡發出,透過電線,流進燈泡,放出強光,照亮黑暗,吸引飛蛾,飛蛾一碰上它,就被燙死,垂直掉下來,落在司馬支隊的軍官們和大欄鎮鄉紳們的頭上。司馬庫身著軍服,臉上放著光彩,從主賓席上站起來。他清了清喉嚨,高聲說:“諸位兄弟,各位鄉紳,今天,我們在這裡大擺酒宴,祝賀尊貴的朋友巴位元和鄙人的小姨子上官念弟結婚,這是件天大的喜事,請大家鼓掌。”眾人熱烈鼓掌。在司馬庫旁邊的座位上,坐著身穿白制服,胸前口袋裡插著一朵小紅花、滿面笑容的美國青年巴位元。他的黃頭髮上抹了—層花生油,溜光光,好像用狗舌頭舔過一樣。在巴位元身邊,坐著上官念弟,她穿了一條白裙子,兩隻Ru房的上半部分從裙子的開領處露出來。我嘴裡口水很多,但八姐的嘴唇乾得像蔥皮一樣。白天舉行婚禮時,我和司馬糧捧著長長地拖在她身後的裙裾,像捧著山雞的長尾。她頭上插著兩朵沉甸甸的月季花,臉上塗脂抹粉,脂粉掩不住她的得意。幸福的上官念弟,你太不像話,鳥仙屍骨末寒,你就與美國人舉行婚禮!我心裡不痛快,儘管巴位元贈給我一把塑膠柄的鋒利小刀,但我就是不痛快。電燈可真是壞東西,照透了她的白裙子,使那兩隻紅頭白Ru房清晰可見,變成了公共的目標。我知道,男人們都在盯著它們,連司馬庫都在斜眼盯著它們。它們卻渾然不覺,還在那兒搖頭擺尾呢。我想罵人,罵誰呢? 罵巴位元這個壞種,今天夜裡,它門就被你獨霸了。我的粘溼的手,在口袋裡,緊緊地攥著鋒利的小刀子。如果我衝上去,用小刀子,劃破她的裙子,然後,貼著底盤,把它們利落地旋下來,那會出現什麼情景呢?司馬庫還顧得上演說嗎?巴位元還顧得上激動嗎?上官念弟還顧得上幸福嗎?我將把它們珍藏起來,藏在什麼地方?藏在草垛裡?不行,黃鼠狼會吃掉它們;藏在牆洞裡,老鼠會拖走它們;藏在樹杈上,貓頭鷹會叼走它門……有人輕輕地戳戳我的腰。戳我的人是司馬糧。他穿著一身白色小禮服,脖子上繫著一個黑蝴蝶。他的裝束跟我的裝束一模一樣。他說:“小舅,坐下,就你一個人站著。”我沉重地坐在板凳上,回憶著我是什麼時候、為什麼站起來的。沙棗花穿的也很漂亮,在婚禮上,她捧著一大束野花,獻給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