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他住在這裡的前七個月,石室中寂靜無聲。但當溪谷中的第一片落葉飄進石室時,山中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
鄭吉這才發現,原來聶英奇是真的住在此山中,而他甚至已經有了一個孩子。
鄭吉本以為自己是個很安靜,也很耐得住寂寞的人。但他無疑高估了自己。這嬰兒的啼哭聲突然令他難以忍受。他從未如此強烈地想要離開這石室,到山下的熙攘紅塵,煙火人間中去。
聶英奇告訴他,如果想出去,要麼將他打暈,要麼將石門劈碎。
他也說:“你當然還可以想些別的法子逼我帶你去見聞韜,例如病得快要死了什麼的。但如果你敢這樣,那就再也別回來見我。”所以鄭吉在八個月中沒吃過什麼藥,卻幾乎不敢生病。
鄭吉不想和聶英奇打架,他從來就沒有打贏過。他也不想嘗試去劈碎那千斤石門,也許練上二十年內功勉強可以一試。所以他打算另闢蹊徑,從這沒有出口的小溪谷中攀上去。
他當然不是現在才開始攀爬這高峻的峭壁。到這裡的第三個月,他便嘗試去攀這山岩。但當時不敢用輕功,爬了沒幾步就體力不濟。鄭吉每日照著聶英奇教的內功心法吐納,噹噹心心地練了三個月內力,又在崖下練了一個月輕功,才又去攀爬那高峻的峭壁。幾次攀了一半便摔入溪澗中,差點被水浪拍得暈死過去。直到第八個月,他才終於攀上了崖頂。
恰逢日出,目之所及山勢延綿磅礴,果然千巖競秀,萬壑爭流,草木蒙籠其上,彷彿雲蒸霞蔚。鄭吉下山詢問之後方才發現,原來這便是當年謝靈運和李白所吟詠的天姥岑。對面崖頂之上,風動巖巍然聳峙,形如鳥喙;山下有萬馬渡,白浪飛濺若千軍吶喊,萬馬奔騰。而天姥山毗鄰山陰會稽,相距不過數十里。
聞韜還在不在山陰?
而鄭吉心中還有一個更大的疑問。
每一次聶英奇為他療傷,都會藉口不讓鄭吉看到自己離開時如何催動石門機關,而先點鄭吉睡穴。當他從冰冷的石床上醒來時,周身總是溫暖舒暢,也不像之前丹田內有如火燒。而聶英奇卻不知去向。幾個月後,鄭吉才突然想到,聶英奇武功雖極好,卻不一定會有這樣深厚的內力。
聶英奇從不與鄭吉談起聞韜,他也剋制自己不問。鄭吉不知道聞韜對自己不告而別作何感想。他曾經在許多同樣窮極無聊的長夜中抄書練字打發時間,滿紙淋漓而熟悉的字跡。聞韜曾經給鄭吉寫過許多書信。但在這八個月中,他從未來信。
十七年中,他從未離開聞韜如此之久。
如果你曾經與一個人共度過數千個清早與黃昏,那麼你在餘生中將很難忘記他。
鄭吉正站在那通向聞府別館的深巷內。只不過他沒有想到,今夜會在這深巷中遇見燕雁來。
燕雁來那綠色的身影太過矚目,鄭吉早有準備,一聽到那雁翎箭鳴鏑的嘯響,就故意驚飛了一灘睡著的鴉雀。自己使出一個漂亮的燕子三抄水,在夜色中於燕雁來頭頂無聲地飛掠而去。那雁翎箭只擦破了他的手肘,卻將箭鏃留在了他的袖子上。
鄭吉還沒見到聞韜,卻又不得不趕回去。聶英奇與他約定,次日要來石室中看他。不知為何,鄭吉並不想讓聶英奇知道他溜出去了。
連夜秋雨,他徒步趕路幾十里路,拂曉時抄小路上了撥雲崖,又慢慢從崖頂攀下,終於在太陽落山前走回了那溪谷中。他疲累不堪,將渾身溼透衣服一扔,就倒進鋪蓋裡一睡不起。
醒時已是次日午後。他身上穿著乾爽的衣服,手肘上傷口已被包紮過。聶英奇早已不在,只在黃昏時送來了一隻鴿子,與他約定半月後再相見。
*
燕雁來夤夜疾行。
他的身形忽然在街心定住,道:“閣下行藏已露,為何不出來相見?”
話音未落,劍氣直衝門面而來。
劍是極普通的細劍,人似乎也是極平凡的人。一把普通的劍,自然抵不過雁翎刀的鋒刃;一個平凡的人,又如何壓得住鳧衣堡主的家傳刀法!
瞬息間,燕雁來手中雁翎刀已砍出四招!
但燕雁來似乎想錯了,眼前這人,似乎並不想壓倒他,也不想與他相爭。而對方身形極快,目之所及,竟如驚鴻閃電般朝他刀口上撲來,燕雁來四招既出,他便招招貼著雁翎刀的刀刃滑過,同時間竟接連朝燕雁來身前各處大穴攻出十二劍,竟一劍比一劍更輕,卻一劍比一劍更快!
這些劍招朝他身上襲來,竟只有劍氣而無劍鋒!燕雁來的雁翎刀抵得住劍鋒,卻抵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