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恨不起來,反而越來越經常地恨拉爾夫·德·布里克薩特了。然而說到底,拉爾夫對她要比盧克仁愛得多,公平得多。他一次也沒有慫恿她把他想象成任何角色。除了教士和朋友之外。甚至在那兩次他吻了她,而她已經意馬心猿的時候也沒有這樣。
那為什麼這樣生他的氣呢?為什麼要恨拉爾夫,而不是盧克呢?這隻能怪她自己膽小、勇氣不足。她感到強烈的、撕心裂腑的怨恨,因為在她狂熱地愛著他,想要得到他的時候,他堅決地拒絕了她。只能怪她那愚蠢的衝動,就是這種衝動導致她嫁給了盧克·奧尼爾。這是對她自己和拉爾夫的一種背叛。假如她永遠不能和他結婚,和他一起睡覺,給他生孩子,這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假如他不想得到她……他確實不想得到她……這也沒有什麼關係。事實仍然是,她想要得到的是他,她根本就不應該退而求其次的。
但是,知錯無補於事。和她結婚的仍然是盧克·奧尼爾,她懷的依然是盧克·奧尼爾的孩子。在盧克·奧尼爾不想要它的時候,她想起這是他的孩子,怎麼能感到幸福呢?可憐的小東西。至少在它出生的時候,它應該得到自己應得的那一份慈愛,應該能感受到這樣的愛。只是……要是對拉爾夫·德·布里克薩特的孩子,她有什麼不願意給呢?但這是不可能的,永遠無法實現的。他服務於一個宗教會門,而它堅持要全部得到他,甚至連他身上對它沒用的一那部分,即他的男子身份,它都要得到。教會作為一個宗教會門,需要他為權力而做出犧牲。這樣便把他浪費了,把他的存在打上了非存在的印記,以確保在他中途卻步的時候他也就永遠停留在那裡了。總有一天它要為它的貪心不足付出代價的。總有一天,再也不會有更多的拉爾夫·德·布里克薩特的,因為他們以他們的成年男子為代價,足以看清它所要求他們作出的是毫無用處的犧牲;無論如何,是毫無意義的……
她驀地站了起來,搖搖擺擺地向起居室走去;安妮正坐在那裡看著一本秘密出版的禁書,諾曼·林賽的小說《紅堆》。顯然,對其中每一個禁忌的字眼兒她都感到其樂無窮。
〃安妮,我想,你將會實現你的願望。〃
安妮心不在焉地抬起眼來。〃什麼,親愛的?〃
〃請給史密斯大夫打個電話,我現在就要在這兒生這個可冷的孩子了。
〃啊,我的上帝!到臥室去,躺下……不是你的臥室,是我們的!〃
史密斯大夫一邊詛咒著怪誕的命運和妊賑推算的不準確,一邊急急忙忙地開上他那輛破舊的汽車出了鄧洛伊,車的後邊是穿著黑衣服的本地助產士。他把他那間小小的診療所裡能帶得了的裝置全都帶上了。把她帶到這兒來沒有益處;他在黑米爾堆克能為她接生也一樣。不過,她應該去的地方是凱恩斯。
〃你通知她丈夫了嗎?〃他一邊腳步很重地踏上前門的臺階,一邊問道。助產士跟在他的身後。
〃我打了一個電報。她在我的房間裡;我想,在那兒你的活動餘地更大些。〃安妮道。
安妮步履蹣跚地跟在他後面,走進了她的臥室。梅吉正躺在床上,睜大兩眼,除了身子蜷著,兩手偶爾地抽動一下外,沒有痛苦的跡象。她轉過頭來朝安妮笑了笑,安妮看到她那雙眼睛充滿了恐懼。
〃我很高興沒有去凱恩斯。〃她說道。〃我母親從來沒在醫院裡生過孩子。爹爹說過,生哈爾那次很可怕。可是她活下來了,我也會這樣的,我們克利裡家的女人輕易死不了。〃
幾個小時以後,大夫這安妮在走廊裡碰了頭。
〃對這個小女人來說,這是一件又長又苦的事。頭一次生孩子很難得輕而易舉,可這個孩子胎位不正,而她卻一味拖延,哪兒都不去。她要是在凱恩斯的話,可以進行剖腹產,可是在這兒就談不上這碼事了。她只好全憑自己把胎兒推出來。〃
〃她神智清醒嗎?〃
〃唔,清醒。了不起的小東西,既沒有叫喊,也沒有抱怨。依我看,最好的人常常時運最不濟。她一個勁兒問我拉爾夫是不是到這兒來了,我不得不向她亂七八糟地瞎編了一通。我想,她丈夫的名字叫盧克吧?〃
〃是的。〃
〃嗯……!哦,也許這就是她為什麼要問這個拉爾夫了,不管他是誰。盧克不是個能使人得到安慰的人,對吧?〃
〃盧克是個壞種。〃
安妮向前一探身,兩手扶在了外廊的欄杆上。從鄧尼的路上正開來一輛出租汽車,拐了一個彎,爬上了黑米爾霍克的斜坡。她的好目力一下就辨別出汽車的後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