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3 / 4)

小說:沉重的肉身 作者:博搏

搞得破碎不堪。從與托馬斯的生活中,特麗莎體悟到自己曾經以為的幸福不過是悲涼。特麗莎本來以為,遇到托馬斯,自己不僅會給他帶來美好的聲音和景緻,自己也會擁有美好的、牧歌般的幸福——阿蕾特對赫拉克勒斯期許的、也是阿蕾特希望自己擁有的幸福,但從對托馬斯的痴愛中特麗莎得到的只是身心俱悴。她發覺自己身體上的靈魂像一條蛛絲般的細線,很容易斷裂,一不小心,就會跌入使自己的身體變得毫無意義的地方。特麗莎傷心地發覺,牧歌般的幸福只有在人與動物之間才可能尋得: 沒有人能給其他人一種牧歌式的禮贈,只有動物能這樣做。動物不是從天堂裡放逐出來的。狗和人之間的愛是牧歌式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317頁) 考夫曼用電影語言講述特麗莎把卡列寧抱去埋葬時,配上了捷克作曲家雅納契克(Janacek; 1854—1928)的《絃樂牧歌》中最悲涼的一章(Idyll for string orchestra; V。 Adagio)。特麗莎埋葬的不是卡列寧,而是她對美好生活的想象。特麗莎身體的悲哀留給了薩賓娜,在這牧歌般的悲哀面前,薩賓娜對媚俗的銳氣第一次啞然了。 特麗莎在現代之後的季候中的受傷——那高於美,甚至高於真和善的這一個身體靈魂的受傷,使她的身體成為一曲哀歌——那必死的肉身和靈魂在愛中活過所見證的破碎和毀滅譜寫的哀歌。即便詩的語言也沒有能力觸及這美好的身體靈魂遭毀滅的哀情,只有無詞的歌聲才能蘊涵。 傷害並沒有讓特麗莎放棄自己的身體倫理原則;改變自己的個體性情。她的受傷就是她的成熟,成熟到她的身體靈魂更加清純透明——經歷過並懂得了人生中的汙濁和破碎的清純。這清純成為凝重的信念:仍然相信人生中畢竟有美好的幸福和景緻。 馬丁?路德的一句話曾表達出這種出死入生的信念的呼吸: Und Sollte morgen die Welt untergehn; ich pflanze noch heute ein Apfelbau machen! (即便這世界明天就要毀滅,我今天仍要種下一株小蘋果樹!) 雅納契克晚年寫過一部鋼琴小品集《獨自在花葉叢生的小路上》(Po Zarostlem Chodnicku / Along an overgrown Path,兩卷),第一卷共十首,標題依次是: 我們的傍晚 一片飄落的花瓣 到我們中間來吧! 弗麗德卡的聖母 她們像燕子一樣唧唧喳喳 別說了! 晚安! 莫名的驚懼 淚水汪汪 小鴞沒有飛走! 這些鋼琴小品是雅納契克緬懷童年時代在Hukvaldy的鄉間生活的作品:孩童的眼睛凝視著茂密的森林中翻飛的蝴蝶時的痴想、看到每一花瓣的飄落都覺得它是甘願為自己沉落水底時的感動、在暮色中聽見少女用斷斷續續的低吟驅走寂寞的憂傷時的淚水、在漫長黑夜裡對“美好”充滿童稚般想象的心靈、用粉紅和白色的花瓣彈奏的夢囈…… 這些小詩對童年想象的晚年觸控,充滿單純得透明的溫情和憂傷。在這些彷彿經歷過一切的晚年的童年夢憶中,雅納契克在持續的和聲背景下;用純粹的單音與自己對“美好”的無悔想象輕柔對答;在少年的愛情夢想中與情人歡愛後道一聲晚安…… 電影中的特麗莎主題是《獨自在花葉叢生的小路上》中的Frydecka Panna Maria(聖女弗麗德克)。旋律單純、質樸、柔麗,那是特麗莎的心性的寫真。左手浮動不安的三連音使單純清婉的旋律顯得很不穩定;好像某種莫名的不安伴隨著美好的愛的想象,讓人感觸到靈魂與肉身相互找尋時美好與悲涼的交織:悲涼是特麗莎身體的形式,美好是特麗莎身體上的那根靈魂的細線。 這首鋼琴小詩的結構是簡單的復三段式,重複三次的主題旋律帶有三種不同的色調,表達了特麗莎的生命淌過破碎河谷的痴愛經歷:開始在降A大調上由四個輕柔的和音引入的清純主題(I)是特麗莎尚未受傷的美好想象,靈魂還不知道肉體的脆弱;經過四個同樣輕柔的和音,主題轉調進入略帶憂鬱、不安的升A小調(主題II),特麗莎的靈魂驚異地發現自己肉體的美和易受傷的天性;隨後二十九個小節強力的和音進行,靈魂與肉體被一個人的愛的謊言強行撕裂,特麗莎珍貴、美好的想象破碎了,身心劇痛的哭聲;經過五個輕柔的和音,主題在升A大調上牧歌般地重現,特麗莎的身體靈魂回覆到哀婉悽切但仍然信任美好的寧靜;經過身心俱悴的震顫的身體靈魂沒有改變對美好的幸福的信賴,沒有歸於虛寂,它仍然是還會受傷的愛,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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