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3 / 4)

孫多慈突發奇想,想爬上鎮海門城樓,俯在雉堞之間,隔著江水,畫畫江南那片秋色。

是學校不上課的週日,一大早就從家裡溜出來了。離呂八街不遠,只兩三分鐘的路,往南,便是繁華的三牌樓。沿街店鋪有一半門還沒有開,但街上人流湧動,或來,或往,十分熱鬧。過往的人個個神色興奮,相識的還會隔著人群打個招呼,“有訊息嗎?”“沒有!”擺擺手就過去了。孫多慈夾在人群中,向南,過四牌樓,上登雲坡,穿胭脂巷,由高高的石板街下來,就這樣被推著搡著登上了鎮海門城樓。

出門時還是悶熱的天氣,結果站到高高鎮海門城樓上時,風就帶著寒意了。雨點從半空中飄落,落在裸露的臂膀上,有一絲沁涼。長江水很大,城外的街面上,漫有濁黃的江水,拉黃包車的車伕,赤著一雙腳在水裡跑,踩出的水花向上,車輪壓出水紋往後。

根本沒有她安心作畫的地方。

往東的城牆上擠滿了人,往西的城牆上也擠滿了人。人群中,有長衫馬褂的文人儒士,也有赤著胳膊的鄉村野夫,身份不同,神色一致,個個都有“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之凝重。昨晚有人在城牆頭上守夜,不少竹涼床還沒有來得及收起來。城樓下的城門洞口,有許多的市民在那裡把守,進城出城的每一個人都遭到盤查,奇怪的是,對那些衣冠整潔的中年男子,盤查得總得格外仔細,反過來,一些看上去就是勞苦漢子的人,基本揮揮手就放行了。更怪的是,不管是盤查的還是被盤查的,大家都非常認真地對待眼前的事,既沒有反感,也沒有抵制。

孫多慈正睜大眼睛好奇地觀望這一切,束在腦後的小辮子讓人給提起來了。回頭一看,是父親孫傳瑗。“你這小丫頭,不好好在家裡待著,跑到這兒幹什麼來了?”手伸開巴掌舉在半空,似乎馬上就要落下來。

她並不慌張,傻傻地笑著,知道父親疼她還來不及呢,怎麼捨得把這一巴掌打下來?

上世紀20年代安慶城熱鬧的廟會活動。

果然,父親低下身,攔腰把她抱了起來。看到她帶的紙筆,便笑了起來,“嗬,我們家的小畫家到這來畫畫了?來畫畫也好,把這難得的大場面畫下來,讓大家知道我們安慶是座什麼樣的城市,知道我們安徽人是群什麼樣的血性漢子。”

1921年的安慶,註定就是多事之秋,先是為教育經費之事,發生了震驚全國的“六?二慘案”,安徽省立第一師範一位叫姜高琦的學生,在去省議會就政府剋扣教育經費一事請願時,被持槍士兵連刺七刀,雖經搶救,最終還是因傷勢過重而身亡。接下來,北洋政府內閣總理靳雲鵬收受倪道烺四十萬巨賄,任命親信李兆珍為安徽省省長。訊息傳到安慶,引起社會各界的強烈反對,他們採取最原始的做法,組織兩千餘人睡臥江岸,日夜輪守城門,不許李兆珍下岸入城就職。

孫多慈眼前的一切,就是安慶居民守城的場面。

本身就是浩大壯觀的場景,在童年孫多慈的眼光中,又被無限地放大,因而給她留下強烈而深刻的印象。這次寫生經歷,江南秋色沒有畫成,但另一幅現實的畫,讓孫多慈一生永遠都記住了這座長江北岸的城市——安慶。

二、 安慶街頭美少女(2)

事實上就在這一天,李兆珍悄悄乘利濟號輪船來到安慶,不過他是在五里廟下的船,後又化裝成農民,改坐小民船,在小南門上岸入了城。儘管如此,抗議群眾仍不依不饒,商界罷市,學生罷課,碼頭工人還鬧起了罷工。僵持了十多天,縮在政府大院的李兆珍也覺得沒有意思,這鳥官,不做也罷,於是又一身苦力打扮,悄悄逃離了安慶。

父親後來和孫多慈在一起回憶,那個月的25日,安慶社會各界盛大###,大概有萬餘人吧,在黃家操場,慶祝安徽“驅李”運動的勝利。之後舉行的環城大遊行,場面那個熱烈,場面那個壯觀,在安慶城,曠古未有。遊行隊伍如潮水,湧到哪裡,震天的口號喊到哪裡,飛舞的傳單就散到哪裡。這個印象孫多慈是有的,因為當時她正在雙井街口,遊行隊伍黑壓壓就過來了,前不見首,後不見尾。參加遊行的人,每個手裡都搖著一面小旗,長方形的紙,或紅或綠或黃,貼在小木棍上。孫多慈眼尖,一下子看到媽媽也在其中,就拼命地喊。但媽媽沒有理她,只是向她擺擺手,又跟著遊行隊伍走過去了。

童年孫多慈對繪畫只是一種愛好,也僅僅限於簡單的摹仿而已。但這種在她看來非常簡單的摹仿,卻引起玩伴們的驚訝。有一次父親無意中看到了,也驚奇不已,“這是我們家丫頭畫的?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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