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才能勉強使她接近崩潰的理智清醒過來,終於……緊握著的手鬆開了。
繪春長舒了一口氣,幾步上前,展開王皇后的手,只見鮮血蜿蜒流滿了白色的手掌,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的妖豔可怖。
顧不上說話,先用自已的帕子纏到王皇后手上,看那鮮血浸溼了白色絲帕,繪春眼淚淌了下來。
皇后母儀天下,自戧身體一事若是傳了出去,別人也還罷了,若是被那鄭貴妃得知,必有一番風波,再加上眼下已過三更,宮門早閉,便是要尋太醫來診治,勢必留檔記錄,驚動人終有後患。
繪春低聲道:“娘娘忍著些,咱們宮中還有傷藥,只得先委屈您了。”
此刻的王皇后已從先前莫名的憤恨中醒了過來,恢復了一往的平靜睿智。
看著繪春手忙腳亂的開箱籠找傷藥,又急忙忙上前來給自已上藥,不由擰眉苦笑嘆道:“傻丫頭,你做的很對,有什麼好慌的……比起這宮中的漫漫長夜孤清寂寞,這點痛算得了什麼呀。”
“娘娘萬安,憑它儲秀宮那位如何受寵,也越不了您的檻去,說破天這貴妃終究是貴妃,皇后畢竟是皇后!”
“皇后畢竟是皇后?”
王皇后嗤的一聲笑了出來,“你個傻丫頭,天底下的事那有那簡單!這才幾年呢她已由妃至貴妃,眼下又是皇貴妃,再這樣下去,只怕這坤寧宮易主也未可知呢。今天的事不宜聲張,若是一絲半些的傳到那位耳朵裡,必會又是一番是非。”
“娘娘放心,奴婢醒得。”
看到王皇后一臉疲色,繪春體貼的放下帷帳,小心翼翼的退下。
閉上眼睛的王皇后長嘆一口氣,頭貼在繡枕上卻沒有半分睡意。
都說皇后畢竟是皇后,奈何自已膝下並無所出,可是那鄭氏卻已有一子一女,相比之下老天待已何其太薄!
眼前自已有太后保著,皇上雖然專寵鄭氏,對於自已總有些許結髮之情。再加上自已每天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行差做錯,如此這般小心慎謹,這才有驚無險保全至今。
可這在後宮一沒有皇上的寵愛,二又沒有子女傍身,即便自已是皇后,也不見得能夠長久,想到今後的日子,王皇后不寒而慄。
身上不知何時已然生出一身冷汗,都說廢妃下場悽慘,可有誰知廢后之慘,更甚於廢妃千倍萬倍。
黑暗中的王皇后躺不住,翻身坐起。
“繪春,明日隨本宮去趟永和宮!”
帳外伺候的繪春被娘娘這突如其來的命令搞得有點暈,下意識的哎了一聲。
永和宮在東六宮最末,乃是恭妃王氏所居。
說起來也有意思,這恭妃原是儲秀宮中一名下等宮女,也不知是她的幸運呢還是她的不幸,那一天被萬曆皇帝看上了,隨口勾答了幾句話後,腦子一熱就幸了一次。
可是不幸的事情發生了,王宮女懷孕了……更不幸的是十個月後居然生出一個大白胖兒子來。
這可是皇上成年登位以來第一個兒子,也就說是皇長子。事發后皇上表現極其出人意料,堅決不認帳,可是在太后出面主持下,只得將先上車後補票的王宮女封為恭妃,納入東六宮中永和宮。
恭妃封妃的過程中,許是皇帝受了太多閒氣,上有李太后緊逼,下有鄭貴妃大鬧,中間還有百官起鬨,把個剛親政的皇上搞得了個焦頭爛額,太后和貴妃皇上惹不起,這股怨氣就撒到了恭妃、以及皇長子朱長洛身上。
俗話都說老婆是別的人的好,孩子是自已的強。
可是這話在永和宮卻成了魔咒,萬曆除了一連幾年也不曾翻過永和宮的牌子外,對於自已的第一個兒子,大明皇長子朱常洛更是不聞不問。
鄭貴妃深恨恭妃身為自已宮人,竟敢揹著自已爬龍床,最可惡的是搶在自已頭裡生下了皇長子,平時仗著自已協理六宮的權力,對恭妃處處加以苛刻,搞得永和宮裡的生活用度連宮中稍有點臉面的宮女都不如。
即便這樣,鄭貴妃還要時不時以聆聽訓示的名義,召恭妃入儲秀宮,或打或罵,以出她心中那口怨氣。
時間長了,這永和宮在這皇宮內院中就成了一個笑話。一些不得志的內宮嬪妃沒事都拿永和宮來勵志,比苦比慘只要看看永和宮就明白,自已總不是那最倒黴的一個。
永和宮中一片愁雲慘霧,一陣風來,吹動空曠的殿中破舊的帳幔,倍顯淒涼。
一盞昏黃的油燈,冒著嗆鼻的油煙,殿角靠南的大床上,恭妃正拉著兒子朱常洛的手,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