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舒服吧。
方才那聲清脆的聲響,就是他打碎茶杯的聲音。
碎片還散在他的身側。
蘇瑞稍作猶豫,還是沒辦法坐視不理,她敲了敲窗欞,弱弱地問屋裡的人:“你……沒事吧?”
“滾。”裡面的人卻很不客氣地丟出一個字,冷伶伶的,說完又是一陣喘氣。
蘇瑞哂然。
這是什麼人啊,她還懶得管呢。
第二部 三個男人的結局(一)離開以後(斯冠群)
飛機在密祜原始密林的上空如鵠鳥般滑行著,鋪在機翼後的,是蒼茫無盡的夜,沒有星星,濃重的雲彷彿就要沉沉地壓下,彷彿這架飛機,就是天地間唯一的存在。
霧燈穿過粘稠,掃視著身側綿延的遠山,駕駛艙內的男子神色沉靜,極具雕塑感的面容,在幽暗的陰影下顯得更為清晰,彷彿用素描細細繪出來的名畫。
他的手已經從操控杆上鬆開。
飛機仍在滑行,但漸漸的,已經不能再維持最開始的高度,而是用一種很顯而易見的角度,往密林深處栽去。
這就是結果了吧?
他想。
心中並無多少恐懼,更沒有一點自怨自艾的情緒。斯冠群這一世。與太多人爭、與太多事爭,這一次,終於輪到了與自己爭。
他總是試圖掐住命運的喉嚨,用一己之力,去掌控自己的人生,到頭來,就連死亡,都與他開著玩笑。不過,他仍要將它置於自己的掌控範圍內。
飛機繼續下降。
有好幾次,機翼擦過山頂吐出來的岩石,機身抖了抖,卻沒能撞上。
這樣的情景,倘若換做其他人,大概早已經嚇得哇哇大叫了吧。
他卻仍然靜靜地坐在原位,手肘曲起,閒閒地靠在門上,手指抵著下頜,幽如深潭的眸子裡,滑過外面宛如洪水猛獸的夜景。
這也許是他此生見到的最後的景象。
老人們總說,人在將死之前,總能快速地將自己的這一輩子景象全部回顧一遍。然而,奇怪得很,他什麼都沒有回想起,心是一泓古舊的井水,他的這輩子都深埋在井底。如果一定要有回憶,不過是那些人,浮光掠影地滑過腦海,他的臉,她的臉。
心終於有點痛,尖銳的痛,呼嘯而過。卻不知道是為了誰痛。
但肯定不是為自己。
他其實將自己放得很低很低。丟進孤島裡。
飛機仍在降落,而且,已不復最開始的平穩。也許馬上就要撞到地上了,他放下手肘,目光瞥見臨行前,許少白交給他的信封。他其實並不想看,所有的羈絆都已經被他親手砍斷,唯有許少白這裡,他並沒有刻意去做什麼——一來,少白確實是一個冷情之人,那雙眼睛看過太多生死,他不會為任何人的離去而難過。二來,也許他仍然還需要那樣一個人,可以讓自己毫無保留地依賴,一世強硬,到最後卻發現,原來自己也是軟弱的。
薄而優美的唇角勾了上去,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手也終於拿起信封,將裡面的信紙抽了出來。
其實,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說呢,何必還要寫信那麼麻煩?
許少白也會故弄玄虛了。
斯冠群一面漫漫地想,一面抖開信紙。裡面只有寥寥幾行字,甚至不是許少白的親筆信,只是一個醫院檢測單。
他的臉色忽而慘白。
飛機前方,是一片光滑的絕壁,在柔膩的夜色裡,映出青白的色彩,引人深陷。
在即將撞上的那一刻,他突然扭轉方向,緊急迫降。機翼仍然擦在了上面,發出刺耳的哧啦聲,整個機體都在劇烈地搖晃,在樹冠上方砸出幾截,撞斷枝幹,最後,機頭向下,卡在三棵樹之間,險險地落了下來。
裡面的人也算在死亡線上走了一遍,可是,他卻沒有半點心有餘悸的表情,待一切動盪穩定後,他沒有處理因方才劇烈的迫降弄傷的腿骨,手重新拿起那個化驗單,盯著上面的文字,一遍一遍,一個字一個字,一個筆畫一個筆畫地看著。
身已如冰雪,即便方才目睹死亡擦身時,也從未給他如此絕望的感覺。
為什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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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裡面出來後,也發現自己已身處密林深處,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