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回去。
他沒有看細則,也沒有看簽名的地方。
蘇瑞回來的時候,神色已經平靜,他並不在座位裡,她抬起頭,才發現他已在臺上。面前是話筒,彩燈在舞臺上面閃耀不定,讓背景變得斑駁,光怪陸離。
他今天的衣服很休閒,駝色的風衣,裡面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背心,襯衣領翻了出來。像從老舊的英倫電影裡走出來的人。
紳士,經典。風度翩翮。
他手中有一隻薩克斯管。
酒吧裡的人不多,他對著話筒說:“這是我最後一次演奏。送給我最愛的女人。請記住這首曲子。然後……再忘了我。”
沒有人覺得這段話有多少矛盾,這就是一個矛盾的世界,在雪後的郊區喝酒的男人女人,都有一段無法被旁人體味的心思,所以他們善意而配合,所以他們不以為意。
蘇瑞靜靜地喝著酒,看著舞臺上英俊儒雅的他,看著他拿著薩克斯管的手,看著他的側顏,看著燈光將衣領染成橘黃。
她不知道他會吹薩克斯,她不知道他的很多事情,她對他所知甚少。
那是一首很老的曲子,蘇瑞記不起在哪裡聽過,可是,自此以後,它便是他的曲子。
深沉而平靜,輕柔而憂傷,好像回聲裡的回聲、在寂靜無聲的時刻,演奏著寂靜本身的味道。
酒吧的背景樂並沒有消弭,它與薩克斯的音樂奇異地混合了起來。
when a man o oves woman……
當男人,愛上女人。
當女人,愛上男人。
他們都要為對方折翼,落進最庸俗的幾塵,愛恨嗔怒,嫉與妒,不可止,不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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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臺下望著他。
他同樣在臺上望著她。
他從未告訴過她,他會吹薩克斯,事實上,也只有很少人知道。
他此生只在人前演奏過三次,音樂讓人脆弱,而他的生命裡容不下脆弱。——它太危險,一旦接觸,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第一次,在爺爺的葬禮結束後,空寂無人的廣場,徹夜星輝,他吹了一宿,然後遠渡重洋。
第二次,為了那個女孩,他的初戀,他被她纏得無計可施,終於吹了一首,換得她酣眠的容顏。
第三次,就是此時,此刻。
她戴著紅圍巾,火一般的紅色,讓臉色顯得紅潤而溫暖。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就給他這樣的感覺,風風火火,但是有種精緻的溫暖,她相信著他已經不信的東西。彷彿封閉的世界裡,從縫隙外吹進來的清風。
愛是什麼呢?
其實到了現在,他仍然不懂,他的愛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模糊。他對她,最初的最初,只不過是想佔有。
因為喜歡,所以想佔有。
他不知道,原來喜歡到極致,竟然是放手。
那份單純的喜歡,是從何時開始變質的,他已經不再記得,也許只是一句話一個眼神,也許是她哭泣的臉,也許是午夜夢迴時想起她時驀然的心痛。
悸痛。
她把自己藏得那麼深,深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薩克斯的聲音在酒吧上空盤旋,明亮而低沉。
音節亂了幾拍,他的指尖微微一顫。
酒吧的背景樂戛然而止,只留下一曲被擾亂的情懷。
蘇瑞靜靜地看著臺上的人,在光影交疊裡吹薩克斯的男人,讓她目眩。
她想起很久以前一個師姐告訴她,女人,什麼都可以動,尤忌動心。
動了心,你就落了下層,什麼都輸了。
她已經輸到沒有什麼可輸,所以,只能藏起來。
他終於垂下手。
餘音還在迴盪,寂靜已蔓延。
蘇瑞站了起來,她看著他走下來。停在她的面前。
相對。
她舉起酒杯,說,‘謝謝’,然後一口飲盡。
他的手指卻久久地停在桌沿邊。
“你要走了,是麼?”她喝得太急,酒杯放下的時候,嗆得咳嗽了好幾聲,所以,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嗓音幾乎是暗啞的。
他默然地看著她。
他曾問她,肯不肯跟他走,這句話,他只能說一次,所有的衝動與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