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曾經的頭子,那眼神好似刀子一樣,真嚇人!”
船上的人各自提防,很快,那艘沿途查驗的船便從運河那一頭駛了過來。而從袁方的方向,恰好能看到吊橋緩緩升起,擠在前頭的十幾條船很快開了過去。瞧見那艘船上赫然站著幾個身穿深藍色戰袍的軍士,袁方不禁心中一突。
兩船靠近,立刻就有人架了船板,一個總旗打扮的軍官帶著兩個軍漢敏捷地從船板跳上了船。見著船老大滿臉堆笑地拿著路引上前,他卻只隨便看了一眼,便指著那上頭問道:“這上頭一共是八個人,讓他們全都出來讓我瞅瞅!”
看到船老大一下子呆住了,袁方這才笑容可掬地迎了上去,恭謹有禮地打躬作揖道:“軍爺來查,我家公子本該等在這兒的,可巧他前幾天得了急病,如今是一步都出不了船艙,這會兒正躺在裡頭床上。其餘幾個都是我家公子僱的護衛,一個個死硬得很。軍爺倘若方便的話,能否到船艙裡頭查驗查驗?”
那總旗聽到急病兩個字,眉頭一皺就要發火,可聽到最後一句並沒有推託不見的意思,袁方又眼疾手快地塞上了幾張新鈔,他這才平和了臉色,隨手把新鈔籠在袖子裡,矜持地點了點頭。等到進了船艙,他眯了眯眼睛,這才熟悉了內外光線的變化。果然,他一眼就看到了一旁立得猶如標杆似的六個漢子,看到有的斷肘,有的瞎眼,有的臉上一條可怖的長刀疤,不禁往後退了兩步,等醒悟過來便立刻狠狠瞪著袁方。
“僱的護衛?這分明是和咱們一樣吃軍飯的!”
“軍爺果然好眼力。”袁方笑呵呵地點了點頭,“他們都是跟著先頭太宗爺爺打過蒙古韃子的,後來受了重傷,於是這才退出了軍伍,讓家中其他親戚補了軍職。只人不在軍伍,他們這一手功夫卻沒撂下,所以我家主人才高價僱了他們,用了這個數!”
看到袁方比劃了一個手勢,那總旗將信將疑,仍是帶著人上去查問了兩句。見問不出更多疑點,他方才轉到了床邊,盯著床上那個一臉紅疹子的青年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陣子,隨即沒好氣地撇了撇嘴,扭頭對袁方問道:“敢情這是發了疹子,這在船上還真是夠麻煩的,只不過,主人發了這樣的急病,你們還這麼趕路?”
“軍爺您說得容易,家裡老大人嚴厲得很,公子要怠慢了正事,回去少不得一頓好打。”
袁方一面說一面小心掏出帕子在床上那人的額頭上擦了擦,眼角餘光瞥見那總旗旁邊的某個軍士在床上那人臉上反反覆覆仔細瞧看,繼而便搖了搖頭。看到這一幕,他不禁鬆了一口氣,誰知下一刻,那總旗竟是伸手從床邊上拿起了那把摺扇,展開來很是端詳了一番。
“這扇面倒是畫得不錯!”眯著眼睛看了老半晌,那總旗隨手把扇子合了往袖子裡一收,皮笑肉不笑地說,“究竟是做買賣的商人,這湘妃竹剡溪紙面的扇子價錢不小,也就是你們置辦得起。咱上頭的千戶大人好風雅,此回做壽我正愁沒東西可送,這把扇子倒是正好。憑著這份大禮,興許你們能順利過了天津那一關。要知道,這會兒那兒已經完全封了運河查驗,沒個關係,就是十天半個月也未必能過去!”
看到那總旗自說自話取了扇子,袁方心頭大驚,面上卻絲毫不敢露出來。然而,更要緊的卻是那緊跟著的一番話。得知天津那邊竟然是封了運河查驗,他也不敢再提扇子的事,於是陪著笑臉把人往外送,又拐彎抹角地打探天津的情形。
“誰知道呢,之前永樂爺爺駕崩的時候,天津也這麼幹過,如今說不定又是什麼事……咳,上頭的勾當,咱們怎麼弄得清楚,就是我這幾個人,也是千戶大人派出來的,說是嚴防有賊人在運河上作亂!”
說著說著,那總旗就將身邊兩個軍士支使了開去,讓他們到船尾等地查探查探,自個則是在船艙口站住了。見身邊沒自己人時,他這才慢吞吞地從袖子裡掏出了扇子:“這把扇子少說也得值上上百貫新鈔,你家公子就真捨得讓我拿走?”
袁方原就想怎麼把朱瞻基這心愛的東西拿回來,此時聽到這話知道並非無望,連忙滿臉堆笑地說:“軍爺這是什麼話,不就是一把扇子麼?您喜歡儘管拿去,就算是咱們一點心意。”
“我這個大老粗要是送一把扇子上去給千戶大人,人家必然還得疑這東西怎麼來的!”他一面說一面把扇子粗魯地塞到了袁方手中,直勾勾地盯著對方的眼睛說,“你可明白?”
無可奈何地把扇子揣進懷裡,袁方便苦笑著從懷裡掏出了一個荷包,略有些心痛地送了上去,這才看到那總旗用力按了按,緊跟著就露出了滿意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