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您這扇面還是在南京的時候畫的,一直不曾題詞,今兒個既然有興致,不如……”
“父親重病不知情形,題什麼詞!再說了,也不看看眼下正在船上!”
見陳蕪訕訕而退,朱瞻基卻終究有了幾分詩興,低頭看著扇面出起了神。扇面是他在南京時畫的,不過是折枝花和一叢翠竹,三兩塊奇石而已,卻是他頗為得意的佳作。此時已經是夏天,雖說是運河水上,卻也已經是頗為炎熱,因此他略一思忖,口中便吟了起來。
“湘浦煙霞交翠,剡溪花雨生香。掃卻人間炎暑,招回天上清涼。”
從船艙中出來的袁方聽到這麼四句詩,不禁莞爾一笑。他自然知道,朱瞻基不但精於騎射,在詩詞文章上也極有心得,此時便出口讚道:“盛夏酷暑,公子來上這麼四句,彷彿是讓這一條船都清涼了起來。若是張公子在這裡,看到這扇面,恐怕會向公子討了去。”
先前一路上騎馬急匆匆趕路,摺扇這種風雅之物自然沒有派上用場的機會,因此朱瞻基這把扇子一直擱在行李褡褳中,完全沒有用上的機會。此時袁方這麼一說,他便輕輕把扇子一合道:“我還一向以為你是個方正人,想不到也會開這種玩笑……提心吊膽了一路,如今好容易過了德州,這心總算是放下了一半,所以才苦中作樂罷了。”
瞧見朱瞻基的面色一下子黯然了下來,袁方此時自然不會再提什麼風雅的話題——他又不是張越,哪裡能和這位能書善畫的太子談詩論文,再說眼下也不是時候——於是,他默不作聲地打量著運河兩邊的風景,心底盤算著張越之前和他商量的事。
過了德州,究竟從哪兒改走陸路,走哪條陸路,這全都由他做主。這幾天的水路行程中只偶爾碰到巡船盤查,但檢查都粗略得很,看他們這麼一丁點人,船艙中又有貨真價實的貨物,很快就放過去了。要真是這樣,一路走水路直至通州其實也不壞,就算慢幾天,可要緊的是安全。
袁方思量著路上的安排,陳蕪則是留心朱瞻基腳下和船的航行,生怕遇著什麼磕磕碰碰——畢竟,他至今還記得當初陽武伯家那個二房被漢王的船撞下水的事——他從前也走過運河水道,但那會兒是御船出行前呼後擁。哪裡像眼下這般十餘步遠處就有船通行的情景?
這邊的三個大人物各有各的思量,那邊五個小人物則是聚在一塊,目光始終警惕著周圍的情形,生怕遇到什麼危險。被張越從孟家借調出來,然後就被打發到了黃村等候,他們原本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可是那天晚上被張越叫過去那麼一囑咐,他們立刻感到了重重的壓力。這可是護送太子,平安抵達則是必然立功受賞,若是有閃失則是牽連全家!
“大哥,這樣的事情,怎麼就輪到了我們?”
斷了左肘的凌雨聞聲抬頭,見包括髮話的兄弟在內,其他人也都看著自己,他不禁露出了苦笑。他也想知道這事情怎麼就落在了他們的頭上——論家世,保定侯家雖說是頂尖勳貴,可比起沐徐兩家還差了一些;論本事,那些個家丁看起來都不差,只要知道護送的是誰,必定人人效死;就是保定侯府,那會兒他雖誇口,可其他家丁裡其實也有幾個本事不差的。
憑什麼是他們?
想歸這麼想,他卻只能對眾人說道:“事到如今別去想這麼多,看公子的氣度決不會有假,只要能平安抵達了京城,到時候咱們輕輕巧巧就能翻身……要不是當初我年輕氣盛頂撞了老爺,也不會連累你們幾個蹉跎了這麼些年,這回好容易有這機會,該賣命時就賣命!”
話音剛落,坐在最旁邊的一個漢子猛地蹦了起來,低聲叫道:“快看,前頭的吊橋那兒堵了好些船,彷彿是在盤查!”
他出聲提醒的時候,袁方已經看到了那邊的情況。他的目力極好,看清那吊橋前頭彷彿有一艘船在輪番查驗過往的一艘艘糧船商船座船,他便立刻上前請朱瞻基回船艙。到了裡頭,他原想照先前的說辭應對,可腦際忽地靈光一閃,便對朱瞻基說了另一番話,又對陳蕪囑咐了一大通。等到安排妥當,他才轉身走到凌雨五人跟前,目光在眾人身上一一掃過。
“旁的話我不多說,你們全都留在船艙裡頭,待會不管誰問話,你們全都按照之前那般應付就是。記著,你們是曾經跟過北征結果受傷退下來的硬漢子,該兇悍的時候兇悍,別丟了軍中勇士的臉!不管出什麼事,一切有我!”
被那雙冷冽的眼睛一掃,凌雨竟是覺得後背心發涼,等到看袁方又迴轉身到了船頭,他方才輕輕吁了一口氣。這時候,他又聽到耳邊傳來了一個弟兄的嘀咕聲:“不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