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開門的那個人。
那個人扶著一扇門戶,一個身子猶自在搖搖欲墜。
他的有手捏著一隻酒杯,杯中酒仍滿,一身藍布衫之上亦滿是酒漬。
他一頭亂髮,鬍子亦亂七八糟,也不知多少天沒有梳洗。
門內沒有燈,所有的視窗全然關閉,陰森森一片,人簡直就像幽冥中出來。
事實上他的面色正就是傳說中的幽冥群鬼一樣,沒有絲毫的血色,青白的恐怖,但一雙眼珠卻佈滿了血絲,紅得彷彿要滴血。
突然看見這樣的一個人,誰都難免大吃一驚。
幸好現在還是大白天,他們的膽子現在又已大了不少。
經過聚寶齋那個閣樓的那番遭遇,一般的事情已很難令他們吃驚的。
所以真正吃驚的只有郭璞一個人。郭璞似乎第一次看見那個人,怔在當場。
常護花目光一轉,落在杜笑天面上,道:“這個人是不是史雙河。”
杜笑天道:“不錯就是他。”
常護花問道:“以前,他也是這個樣子?”
杜笑天搖頭道:“他以前非常著重衣飾。”
常護花道:“一個人的衣飾可以一日數易,相貌卻不會三年就盡變。”
杜笑天道:“所以他雖然不修邊幅,我還是一眼就將他認出來。”
楊迅介面道:“我也認出他來了。”
常護花道:“他看來比崔北海要大得多。”
杜笑天道:“這點我倒不大清楚。”
楊迅道:“就現在看來,他最少已經有五十歲。”
杜笑天道:“這點我倒不大清楚。”
史雙河那邊實時大大地嘆了一口氣,道:“我看來真的這麼老了?”
三人的說話史雙河似乎都聽在耳內。
楊迅轉問道:“你今年實際多大?”
史雙河道:“再過一個月,才足三十九。”
楊迅道:“你四十歲都沒有?”
史雙河道:“我又不是女人,沒有隱瞞年齡的需要。”
楊迅道:“但表面看來,你的確只像五十,不像三十九。”
史雙河搔首道:“三年前卻有人說我表面看來最多隻有三十。”
他又嘆了一口氣,道:“才不過三年,我怎麼看來竟老了二十歲?”
楊迅道:“你自己沒有察覺。”
史雙河道:“我只是察覺一件事。”
楊迅道:“什麼事?”
史雙河嘆息道:“我的心,已快將老死。”
楊迅道:“你還惦記著三年前的那件事?”
史雙河點頭。
楊迅不由亦嘆息一聲。
史雙河接道:“我已經儘量想辦法忘記那件事了。”
楊迅道:“你喝酒莫非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史雙河點頭,道:“這本來是一個很好的辦法,只可惜近來已不大有效。”
楊迅道:“哦?”
史雙河道:“因為我酒量一日比一日好,近來已不易醉倒。”
楊迅問道:“怎麼不見你對崔北海採取報復。”
史雙河忽然笑了起來,道:“因為那之後不久,我就已經完全想通了。”
楊迅奇怪道:“想通了什麼?”
史雙河道:“那件事雖然是出於崔北海的刻意安排,倘若我不好賭,他根本就沒有辦法,那間聚寶齋根本就不會落到他手上,一切其實都是自作孽,怪不得別人。”
他稍歇又道:“也不怕直說,以當時我的嗜賭如命,聚寶齋就不在那一次輸掉,始終都不免輸掉,不過是遲早問題。”
楊迅瞪著史雙河,神色更顯得奇怪。
史雙河接著道:“再講那一次的賭相當公平,自己的運氣不好,那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楊迅道:“易竹君那方面又如何?”
史雙河面容一黯,道:“即使聚寶齋還在我的手中,在易竹君那方面,我一樣不是他的對手。”
楊迅道:“你並不像那種自甘失敗的人。”
史雙河道:“事實放在眼前,不由人不低頭。”
他一聲嘆息道:“在當時,我餘下的田產加起來,最多不過是一間聚寶齋的價值,是否能夠與崔北海較量,大概已不必多說,也根本就無法滿足易大媽的需索。”
楊迅道:“是以你只有罷手?”
史雙河道:“非罷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