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口氣,隨手把書推開。
雖然“一定要考到秀才的誓言”還在耳旁迴響,可張毓終究忍不住從書箱裡取出本《戰爭史研究》來——他之前早已通讀過幾遍,但看下來還是那麼新鮮和激動。翻到封底,乃是新書廣告:澳宋科學幻想名著閃亮登場!科幻大家嘔血之作!本年度您不得不讀的大作!震撼心靈的奇妙探險!澳宋出版社傾力鉅獻!
摩挲著《從地球到月球》的書名,張毓滿心都是好奇——那幻想小說,他是讀過的,手裡這本《戰爭史研究》之中,就有連載政治幻想小說《祖國》,說得是日月朝給蠻人水青國入侵亡國的故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說的是大明和建奴,不過官不舉民不究,也沒人多事去告官,縱然有多事的,官府恐怕也只會嗤之以鼻:“……大明怎麼可能亡於女真之手,還神州陸沉三百年,荒唐荒唐!”
但科幻小說,張毓就從來沒看過了,實在心癢難耐,只是這書價也讓他動搖——雖然自從這澳州人來了之後,就把舊書坊打得落花流水,書價是幾成幾成的往下跌,可自己只有父母偶爾給的一點零花錢,這澳州人的新鮮東西不停地出來,一會兒是拉澳片新番,一會兒是軍艦拼裝模型,這點錢根本不夠花啊。
回想起上午陳識新在珠江邊說的話,張毓的心中也是一片迷茫,其實,社學裡能中秀才的有幾個?大部分家長送兒子上學,也不過是想學認幾個字會看賬本而已。可就算是不讀下去,回來繼承家裡這個小鋪子做一輩子糕點,張毓也覺得有些失落和無聊,外加一絲淡淡的不甘心——自從髡人來了之後,他才知道原來除了四書五經之外,還有如此精彩的大千世界,用母親的話來說,就是自己“心野了”,原來心目中唯一走向成功的金光大道,現在看起來卻是那樣的狹隘而又閉塞……
然後,一個堪稱瘋狂的想法,開始在張毓心中悄悄萌芽:
“……既然讀書這般無趣,索性叫上識新,一起去傳說中的臨高‘髡城’闖蕩一番如何?”
——另一方面,正當廣州的大明土著,以各自的眼光看待闖入他們生活的“澳洲髡人”之時,進入廣州的“髡人元老”們,也在透過他們的眼光和途徑,瞭解著大明土著對自己這些外來者的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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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城外,澳洲人建設的“大世界”工地
由於時近年關、工人紛紛回家過年的緣故,這座規模宏大的商業娛樂綜合性建築,目前已經基本停工。原時空的城市規劃專業畢業生,臨高建築總公司的祁峰元老,在最後一遍核對了“廣州大世界”的施工圖紙,確認沒有什麼問題之後,也伸著懶腰離開了工程指揮部的板房,轉回附近的臨時住處。
得益於二十一世紀初人類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城市化程序,臨高的諸位元老中有好幾個學城市規劃和干城市規劃的。不過當權的執委會都是“工程師治國”信條的推崇者,按照某位大佬貌似已經進化成機械式函式計算機的頭腦,世界上的一切工作都可以分解為n元n次方程或者矩陣,城市規劃無非是由產業配套半徑,資源供給半徑,本地支援能力和投資規模組成的四元矩陣,至於什麼藝術性和美感則純屬多餘。
不過祁峰的看法卻完全相反,出生在杭州老城區狹窄街巷裡的他,在小學時候見到了一本國外城市風景掛曆,被狹窄生活環境壓抑的內心忽然找到了釋放通道,從此他開始自學建築繪畫,瘋狂的閱讀與東西方建築有關的一切。之後,這種追求建築美感的信念,支援他考上了著名高校的城市規劃專業,支援他成了一個兼職的建築畫家,然後又支援他換了好幾份在地上打格設計下水道的工作,最後支援他毅然回到古代,只為能夠親手興建起許多充滿性格和美感的標誌性建築。
但是,即使來到了十七世紀的世界,元老院暫時也很難給他提供實現理想的機會,所以這個超理想主義的元老只能把一腔熱情傾注於畫紙之上,每天塗塗抹抹,苦練畫技。因為臨高的油畫顏料尚不能自產,在澳門也很難買到當時的油畫顏料和畫筆。他只能用碳棒不斷的苦練素描和速寫。在臨高的時候,城裡城外稍有歷史的建築全給他畫了一個遍,人們經常可以看到祁元老手持速寫本,矗立在荒煙蔓草或者廢墟之上,對著某個殘破的建築物凝神揮毫。不時還可以看到他在破爛的古建築上爬來爬去的身影,於是祁峰就在元老院裡得了個綽號“臨高的梁思成”――遺憾的是沒有一位林徽因女士陪伴。
在這回來到廣州主持“廣州大世界”娛樂商城的建築工程之後,祁峰也經常利用閒暇時間四處閒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