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兮看他低著頭,高大的身體宛如困獸般微微顫著,知道他還在自責,還在傷心,忍不住把他抱到懷裡。
“其實我沒有怨言,的確是我碰了母親,她才踩在珠子上,才摔了下去。可第二天,父親進來就是一頓毒打,其實也無所謂,是我該承受的。可後來我才知道,牧紫菱的說辭是,是我實驗時用的珠子散在了地上,我看見了母親慌張的收拾,才碰到了母親,害她摔跤。而牧紫菱她想提醒已經來不及了。事後,我讓曉霖去查,樓梯上的珠子卻是早就換成了我實驗用的鋼珠。”
這場局太簡單太拙劣了,可真因為這樣才無可挑剔,說謊的是一個八歲的孩子,還是他的親妹妹,任誰都挑不出錯來。況且牧孜霄這般光明磊落的人,雖看不上這樣拙劣的謊言,但卻很容易因為傲氣和正氣困於其中。
他不解釋肯定咽不下這口氣,可他解釋,卻會讓他的父母認為他在狡辯。
這是一場必輸的局。
“有人要害你?”暮兮看著牧孜霄,眼眸裡盡是憐惜。
“嗯,”牧孜霄悲涼的笑了笑,那是他效忠的家族,那是他深愛著的家人,枉費他十七八歲的年紀,以為自己有足夠的智慧面對一切,卻栽在了這般拙劣的局裡,簡直可笑。“是我的表弟,時楓卿做的局。她告訴我的妹妹,給她買一輛她很喜歡的玩具車,還告訴她,如果母親肚子裡的孩子出生,她的寵愛就會被那個孩子奪走。”
那個時候的時楓卿是心理最陰暗的時候,也是最不平的時候,憑什麼牧家一家人倖幸福福和和美美的過著日子,父親恩愛,子嗣環繞,別提多幸福。而他,卻家破人亡,寄居籬下。
時楓卿當時也是單純,知道自己成功了,興奮地去找牧孜霄,把所有的經過都告訴了他。
牧孜霄卻只覺得屈辱,覺得人情薄涼。
他放在心尖上疼愛的妹妹,為了那麼點利益就害了他。
他敬重的父親不分青紅皂白的就鞭打他。
而他的母親,明明有猜疑,卻還是一言不發。
而他一直愛護、疼惜的表弟,卻是整件事的主謀。
而他,還因為當初時家的事,恨透了牧家。卻忘記了時家本有錯處,也忘記了他們一直被牧家當做自己的孩子疼愛照顧著。
大恩不報必成仇!
他倒是不記恨他們,到底歲數小,可時楓卿的心思不得不防,他連忙把這件事告訴父親,希望父親有所防備。
但父親卻呵斥他小肚雞腸,背後告狀不是大丈夫所為。那是他最親的表弟,他應該愛護而不是猜疑。
牧孜霄到現在還記得那是一種恥辱,自己這輩子都沒有經歷過的恥辱。
他的面容第一次變得冰冷,藍眸裡凝上了一層霜,看著父親問:“我是你兒子,你就真的不相信我嗎?”
父親是怎麼答得呢?
“就因為你是我的兒子,我才沒有大怒,才給你留了面子。”
又是面壁思過,一關就是三日。牧孜霄從來沒想過,他這一生,第一堂人情冷暖的課,竟然是家裡教會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