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念,帶來一次革命性的改變。’等等。”他以華麗的花腔結束了這段朗誦。
亞賓·瑪倫沒怎麼注意聽,他咕噥道:“他所謂的‘畸形文化’是什麼意思?”
洛雅·瑪倫則根本沒聽進去,她只是說:“輪到你了,亞賓。”
格魯繼續說:“咦,難道你不要問我,為什麼《論壇報》要刊登這篇報道?你知道如果沒有一個好理由,即使付一百萬帝國信用點,他們也不會刊登銀河通訊社釋出的新聞稿。”
他等了半天,卻沒等到任何回答,於是又說:“因為他們還附了一篇社論,整整一版的社論,把艾伐丹這傢伙轟得天昏地暗。這個人想來這裡進行科學研究,他們就使盡吃奶力氣設法阻止。看看這種煽惑群眾的言詞,看看啊!”他將報紙拿在他們面前搖晃:“讀一讀啊,為什麼不讀呢?”
洛雅·瑪倫放下手中的牌,緊緊抿起薄薄的嘴唇。“父親,”她說,“我們辛苦了一整天,現在別再談政治了。等會兒再說,好嗎?拜託,父親。”
格魯面露不悅之色,模仿女兒的口氣說:“‘拜託,父親!拜託,父親。’我看得出來,你一定對你這個老父親厭煩透頂,甚至捨不得隨便說兩句,跟他討論一下時事。我想是我連累了你們,我坐在這個角落,讓你們兩個人做三份的工作……這是誰的錯?我還很強壯,我願意工作。你也知道,我的腿只要接受治療,就一定可以痊癒。”
他一面說話,一面拍打著那雙腿。那是幾下用力、粗暴、響亮的巴掌聲,但他只能聽見,卻沒絲毫感覺。“我無法接受治療,唯一的原因是我太老了,已經不值得他們幫我醫治。難道你不認為這就是‘畸形文化’嗎?一個人明明可以工作,他們卻不讓他工作,這種世界你還能找出別的形容詞嗎?眾星在上,所謂的‘特殊制度’實在荒謬絕倫,我認為現在該是我們中止的時候了。它們不只是特殊,簡直就是瘋狂!我認為……”
他奮力揮舞雙臂,由於氣血上湧,他的臉孔漲得通紅。
亞賓卻從椅子上站起來,伸手緊緊抓住老人的肩頭。他說:“有什麼好心煩的呢,格魯?等你看完報紙,我一定讀一讀那篇社論。”
“當然,但你會同意他們,所以說有什麼用呢!你們這些年輕人,都是一群軟骨頭,只不過是那些古人手中的海綿。”
此時洛雅厲聲道:“好啦,父親,別提那種事。”她坐在那裡,靜靜聽了一會兒,自己也說不出為什麼這樣做,可是……
每次只要提到古人教團,亞賓就會感到一陣刺骨的涼意,這次也毫無例外。格魯這樣口沒遮攔,實在是不安全的舉動,他竟然嘲笑地球的古代文化,竟然……竟然……
啊,都是那個下賤的“同化主義”。他趕緊吞了一下口水,這個詞彙實在醜惡,即使想一想都令人受不了。
當然,格魯年輕的時候,曾經盛傳一些放棄古代舊規的愚蠢言論,可是現在時代不同了。格魯應該知道這點——他也許知道,只不過身為一名禁錮在輪椅上的“囚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數著日子,等待下一次普查來臨,因此很難保持一個理性與理智的頭腦。
也許三人之中,要算格魯最能處之泰然,不過他沒有再說什麼。時間一點一滴地溜走,他變得越來越安靜,報紙上的鉛字則越來越模糊。他還沒時間仔細閱讀體育版,原本搖搖晃晃的腦袋便緩緩垂到胸前。他發出輕微的鼾聲,報紙則從他的指縫溜到地下,發出最後一下無意的沙沙聲。
然後,洛雅以憂心忡忡的口氣,悄聲道:“我們這樣對他,也許不能算是仁慈,亞賓。像父親這樣的遭遇,過著這種生活實在非常痛苦。跟他以往熟悉的生活比較起來,這樣活著簡直生不如死。”
“好死不如賴活,洛雅。他現在有報紙和書籍跟他做伴,就讓他鬧吧!像這樣一點點的激動,可令他精神振奮,他會有幾天快樂安詳的日子了。”
亞賓又開始研究手中那副牌,當他正要打出一張的時候,大門突然響起一陣敲擊聲。但隨之而來的嘶啞叫喊,卻聽不出是在說些什麼。
亞賓的手震了一下便僵住了。洛雅盯著她的丈夫,雙眼透出恐懼的目光,下唇則不停在打戰。
亞賓說:“把格魯推走,快!”
當他這樣說的時候,洛雅已經來到輪椅旁邊。她一面推著輪椅,一面輕聲哄慰著老者。
但輪椅剛剛轉動,格魯便立即驚醒。他發出一聲喘息,然後坐直身子,自然而然伸手摸索著報紙。
“怎麼回事?”他氣呼呼地質問,聲音還特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