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部分(3 / 4)

小說:新亂世佳人 作者:津鴻一瞥

出一雙很舊的黑布鞋。她的頭髮同樣不事修飾,一剪刀剪在齊耳根處,潔白光滑的漂亮額頭倒有一多半被黑髮遮蓋住。濟民嘆口氣,告誡他的侄女兒說:“你到了報館做事,穿著打扮上再不能省儉,要讓人看著有點派頭。回家跟你娘說,託人到上海帶兩套時髦衣裳,再到燙髮店裡把頭髮燙了。你就想想你死去的大姐從前有多麼風光,多麼招眼!你要學著點兒。”

煙玉不說行也不說不行。她凡事喜歡動心眼兒,三叔嘴裡突然說出這番話,她覺得奇怪。她想她怎麼能跟大姐潤玉比?大姐在學校裡當老師的時候,爹還沒死呢,日本人還沒來呢,董家還是海陽城裡數得過來的錦衣玉食的人家呢。世事是完全不同了,她不會有像大姐那樣打扮的心思了。

煙玉偏不理睬三叔的吩咐,就那麼素面素身地去報館上了班。

報館裡辦的一份報紙叫《潮聲報》,八開四面,隔日一張。這個報館完全在日本特務頭子佐久間的控制下,可想而知報上所登的內容如何。報館的辦公室和特務機關分屬一個大院的前後兩進,報館在前,日本人在後。日本人在後院另開有一門,專供他們自己進出。其餘人等,包括為日本人燒飯打掃洗衣的雜役及濟民這樣略有身份的翻譯官,進出都要從報館門口過。這樣,座位靠視窗的煙五閒來無事時,就篤篤悠悠看窗外來往的各色人等,看他們從日本人院子裡出來時或慌張或得意或匆忙或氣惱的臉色,心裡頗覺有趣。

進報館之前她曾想過,若是要她寫些吹捧日本人和日軍戰績的文章,她一定不寫,或者故意寫得一塌糊塗叫報紙沒法用。結果她完全多慮了,報社主編分派她做的事情不過是採寫一些海陽本縣的地方新聞,一些婚喪喜事啦,奇聞逸談啦,某某人留洋歸來某某戲班子開演新戲啦,幾十個字湊成豆腐塊大小的版面,四周加一圈花邊,也叫“花邊新聞”,是報紙上可有可無的點綴。

一天她坐著寫稿時,忽然聽見牆外日本人的院子裡傳出異樣的動靜。先是有人大聲地咆哮,其聲如雷,轟隆隆地滾過來又滾過去,且長久地保持同一音量,可見此人底氣之足。可惜吼的是日語,以煙玉在中學裡被逼著學的那點日語單詞,沒法聽懂。接著,院子裡有踢踢踏踏奔跑的腳步聲,有“哈依哈依”的應答聲,有狗吠,夾雜著瓷器之類被砸掉的咣啷啷的破碎聲。

報館同仁們一齊停下筆,側耳傾聽後院的嘈雜。專門負責日軍前後方戰場戰事報道的王眼鏡問大家:“你們知道石莊鎮碉堡被燒的事嗎?”大家搖頭。王眼鏡肯定說:“佐久間一定為這事發火。”報館主筆李先生就嘆口氣:“又輪到明月勝遭殃了。”

話音剛落,前後院之間的門“呀”地一開,雜役阿三跌跌沖沖跑出門來,從報館窗前過去,轉眼消失在大門外。說話的幾個人互相看看,神色間都有點複雜:曖昧、不屑、憐憫、無可奈何……兼而有之。

不過一刻鐘時間,阿三轉了回來,後面跟著又一個人。煙玉輕輕“啊”了一聲,不知怎麼心忽然跳得厲害。原來同事們口中的明月勝,就是煙玉在佐久間那裡見到的美目白麵的年輕男子。此刻他跟阿三隔了幾步遠的距離,低垂了頭,無聲無息從報館的窗前走過去。他走路的步態十分獨特,上身不動,腳步細碎而輕盈,遠看像是小船從水面悠悠飄過去似的。他那件淡藍色長衫的一角隨腳步的起落而上下拂動,很像掀開來的船的風帆。他的體態、神情、走路的步伐,整個兒構成一種無聲的語言,似在訴說著不為人知的深刻的孤寂。

在這一刻,煙玉已經毫無因由地為他深深感動。她心裡有一種節奏,一種韻律,默默地隨著他的腳步而起落。她喜歡他那種弱柳扶風的獨特氣質,跟大部分叱吒風雲的男人不同,他身上傳達出來的是孤寂和憂鬱之類的病態的美感,有著特殊心性的煙玉很容易對這種感覺著迷。在明月勝一聲不響穿過天井的短短的時間裡,煙玉的目光變成了魚膠,緊緊粘在他身上,直到他跟著阿三跨進通後院的門,那門又在他身後“砰”地關閉。

煙玉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她回頭問李先生:“他是誰?”李先生答:“明月勝嗎?是個戲子。演男旦的。”

戲子,戲子。煙玉在心裡一遍遍地念著這兩個字。

側耳再聽,後院裡不再有什麼叫人心涼肉跳的響動了,一切歸於沉寂,像魚滑進了水。辦公室裡的同仁開始低頭寫稿看稿,一片紙張翻動時的嘩啦嘩啦聲。

煙玉覺得紙張翻動的聲音裡似乎掩蓋著罪惡。她忍不住自言自語:“日本人要他去幹什麼”

才說完這話,王眼鏡“嗤”地一笑。李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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