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我沒零錢,只有這些。”
劉玉冉悶頭吱唔一句聽不清的話,扶著梅妝剛要離開。
“你還欠我三個銅板。”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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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水劉氏的田莊佔地兩千畝,乃劉涉川的私人財產,一分為二,將來給冉娘和潔娘一人一半做嫁妝。而他的生母田氏也被安置在這裡,對老人家而言,山清水秀的田園生活遠比奢靡反覆的長安要舒適的多。
那是沈肅第一次見到潔孃的祖母。
她荊釵布衣,衣服漿洗的乾乾淨淨,看上去十分精神利落,中等身材,普通長相,笑起來爽朗,有種鄉下婦人特有的淳樸,但也因優渥的生活條件,使她看上去更為年輕乾淨。
年輕的勳國公劉義方為少有的美男子,家中略有幾畝薄田,買童養媳田氏伺候一家老小吃喝,田氏十四歲便出落的窈窕又水靈,劉義方則正值血氣方剛無處發洩的年紀,趁劉母不在家強行要了田氏,此後順理成章成親,然後他就參軍,一路高升,終於在最美的年華遇到了真愛佟氏,美貌無雙的佟氏讓他對女人有了全新的認識,再看田氏,自然是越看越煩。
“佟氏罔顧禮義廉恥,未婚先孕,逼得祖父要娶她為平妻,呵呵,平妻,只有門風不講究不怕人笑話的人家才幹得出,”劉玉潔無視沈肅的驚訝,對他緩緩道來,“我祖母雖不識字,但亦知廉恥,懷胎五月之時與祖父和離。”
聽說祖父當年還惺惺作態的挽留了祖母一次,第二天便當著族長的面寫下和離書:願妻娘子相離之後,重梳蟬鬢,美掃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韻之態。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劉玉潔喃喃。當年沈肅也當著族長的面念下這幾句話。
但終究是男子歡喜了,女人著實艱難了些,好在一切可以重來,她比祖母幸運。
沈肅十分聰明,並未因劉玉潔的說辭而置喙長輩之間的過失。
但他應該聽得懂她的意思。
勳國公劉府,真的糟透了!
“祖母!”
呆板的小女孩彷彿瞬間換了個人,開心的撲向那名淺笑的婦人。
“囡囡,這次怎麼沒通知阿母一聲,倘若提前知會,也就早些醃製你阿爹喜歡吃的鹹鴨蛋,我昨天才從西塘挖來泥。”田氏絮絮叨叨,口音偏豐水以東,並不是長安的官話。
劉玉潔笑道,“突然想念祖母便來了,他們是我的朋友,過一晚便離開。”
她指著沈肅和孫瀟瀟。
“綠衣和綠染呢,林氏怎麼也沒跟著?”
“她們呀後天就到。”
田氏還想問什麼,卻被劉玉潔嬌憨的抱著胳膊,一會問東,一會問西,問的笑意越來越深,合不攏嘴。
葉氏領著兩名僕婦匆匆趕來,對田氏和劉玉潔施禮,聽明原因,立刻安排人下去準備午膳和客房。
沈肅規規矩矩的向田氏行晚輩禮,孫瀟瀟也大大咧咧行禮,田氏十分開心,誇他們是好孩子,還讓葉氏將今年新出的花生和果子拿出來給孩子們吃。
充滿野趣的鄉下生活方式令沈肅大開眼界,他並非沒吃過苦的世家子弟,但還真的一天也沒過過這樣自在的日子,不覺生出留戀,可惜劉玉潔壓根就沒有留他多住一天的意思,倒是與孫瀟瀟無話不說。
其實是孫瀟瀟纏著她問東問西,高興就笑,甚至大叫,喜怒哀樂完全寫在臉上,可就是這樣一個笨蛋,竟贏得了潔孃的好感。沈肅發現不止一次,她對孫氏微笑。
“哇哇,明年夏天我還要來這裡,你們看啊,好大的鯉魚!”孫瀟瀟手舞足蹈,拿著網兜在魚塘附近亂晃。幾名僕婦從旁指點哪裡魚多哪裡魚少以及多大的魚才適合捕上來吃。
沈肅趁機接近劉玉潔,“她很無聊的,你不要跟她玩。”
哪有,這樣多好!劉玉潔微微失神。
“哪裡好?”沈肅不解。
“我曾經也這樣……”大約察覺說漏了什麼,她警惕的頓住,指著魚塘道,“我祖母做的魚好吃。”
前世她也是這個年紀,也是這樣開心的在豐水,無憂無慮。
那些歡笑啊,活潑啊,叛逆啊,以及該死的天真全都不見了。
如今,只有一身堅硬的盔甲與倒刺。
兩人一前一後,走至老槐樹下的鞦韆,劉玉潔頓住腳,側首視他,“其實……我有話要跟你說。”
“我也是。你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