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池邊一對“有情人”卻不似曹卉所想的那樣濃情蜜意。
夏季還未結束,正午時分烈日炎炎。賓客們無論男女都坐在背陰處納涼飲酒,十分愜意,只有郭奕和賈如兩人,“悠閒”地在炎陽下散步。
大庭廣眾之下,郭奕也需維持風度,碰到賈如怎能落荒而逃。於是,他當下只能若無其事地逛園子,賈如跟在他身後半步遠,乍一望去,他們二人倒像一對情竇初開的佳偶。
兩人都穿著裡外三層的禮服,郭奕尚可,他本就體寒,此刻也不覺得有多麼灼熱。只是他腳步一頓,回頭看看賈如,她穿著與池中芙蓉同色的衣裙,額頭上已顯露薄汗,正似芙蓉出水。但她仍無所知似的,神色鎮定,緩步走著,亭亭玉立。
郭奕無法,只能走到一處廊簷下站定,無奈道:“女君這是何苦呢?”
賈如便是再有耐性,也該覺得委屈了。況且她雖然有些見識、深諳人情世故,可到底也是個正值妙齡的少女,比郭奕要小上許多,在心儀之人面前總是按捺不住的。
她定住腳步,忍不住打破兩人之間毫無進展的局面:“莫非我不是好心?不忍見你獨在那一棵樹上吊死,其實你自己不是也明白?這樣的愛慕不過是一顆苦果,既然舍不掉……就只能吞下。”可是那滋味苦的很,她揚了揚唇角,掩蓋住同樣的苦澀。
郭奕看著她成竹在胸的模樣,似是已打定主意要守著他這棵鐵樹開花,一顰一笑都表露著她的堅持。他沒有猶豫,回絕道:“你雖有心救我於苦海,我卻不能抓住你這塊浮木。”
“為何?”
“會兩個人一起下沉的。”郭奕低低看著她,目光相對,賈如無法無視他眼中不容拒絕的堅定。
賈如看著他,和他臉上欲揚卻抑的微笑,琥珀一樣的眼眸慢慢籠上一層瑩澤水霧,長睫顫了顫,沒有使淚落下,反而令水光更加明澈。
縱使見了此情此景,郭奕眸中的堅定仍沒有鬆動一分,雙唇緊抿,不動如山。
而賈如偏偏侵掠如火,只一瞬間,她雙目中的水光已了無痕跡,同時駁回他道:“沒有用了,我已經與你同在苦海之中了,你拒絕我,不如你我同舟共濟。”
*
“她當真這麼說?”曹丕繫著衣帶的手一頓。
郭照在一旁描著眉,一聽也怔了一下。
這時的宴會通常是要舉行一整日的,現下是傍晚,酒過三巡,曹丕夫妻二人一個回來更衣,一個補妝,順便聽了聽百靈彙報的郭奕與賈如的進展。
“是這樣沒錯。”百靈雖然什麼都沒說,神情卻已流露出對賈如的欽佩之情。
一般女子被那樣拒絕,能維持了姿態便是很好的,尤其郭文學可從未展示過那樣無情決絕的神色。可賈如不但沒有退縮,反倒迎難而上,一套說客口吻將郭奕堵了個啞口無言。
百靈實在忍不住多嘴了一句:“百靈本來是為賈女君抱不平的,可是看到郭文學束手無策的模樣時,又不禁同情起他來了。”
“伶牙俐齒終有報。”曹丕輕笑一聲,同時換好了衣裳。他側首瞥見郭照妝還未補好,遂上前親自拿起胭脂,點到了她的唇上。
餘光瞄見百靈已退出門外,郭照抬頭問道:“那伯益和賈如的事就算定了?”
“不然呢?”曹丕直起身俯看了一眼他的作品,又抬了抬眉,低頭湊近,用拇指輕輕粉飾了一下不甚完美的邊緣。最後嘴角才勾起一個滿意的弧度:“你也看到聽到了,他們兩人想要找到比彼此更相配的人,恐怕不太可能。”
“那過幾日我問一問伯益,若是他不反對,我便向父親提。”
這會兒曹丕倒是不急了,他道:“再等等。”
他緩緩解釋道:“父親似乎還沒有打算放過崔琰,我猜他這幾日還會派人去崔府查探。雖然我也曾勸誡崔琰,先躲過一時,只怕他生性耿直,不願屈服,仍會做些惹怒父親的事。而這使我十分憂慮。”
知父莫若子,曹操以前也沒少幹過派人去某人家中暗訪這事。譬如司馬懿就沒少吃苦頭。他之前以稱身患重疾不肯出仕,曹操屢次三番使人去他家裡核查真相,始終沒有打消疑慮,最後還是以司馬懿“病癒”出仕的結果告終。
若是崔琰這事還未結束,他們確實還需忙碌一陣。
何況他與賈如,還需要時間。
宴會尚在進行,郭照送走曹丕之後,轉身去了反方向接曹徵。
白天多是成.人.之.間的遊走與應酬,到了晚上才算真正的熱鬧。曹家的孩子們